我说得诚恳,眸中已有了隐隐泪意,来福面上露出淡淡不忍,道:“七小姐!奴才真心心疼七小姐,也敬佩定南侯,奴才也知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可是皇上他实在是太苦了。你可知皇上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威武侯虽在政见上支持皇上,但因着你,却与皇上日渐疏离。皇上有心放过定南侯,但朝中多有定南侯旧部,始终蠢蠢欲动伺机而起。后宫嫔妃甚多,却无一人能懂皇上的心,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与皇上貌合神离。奴才这些年每每见皇上痴痴地对着这支金步摇睹物思人,茶饭不思,连夜里临幸妃嫔都要将这支金步摇贴身纳于怀中才能雨露均沾,奴才于心不忍啊!七小姐,你就当是可怜皇上,遂了皇上的愿吧?奴才求你了!”
来福已站起身来,双膝一屈便要跪下,我忙双手托起他,哀求道:“来福!你虽是皇上身边之人,一心侍主,但你认识我已近六年,你便忍心看着皇上为了一己私欲,便要让我和玄华夫妻分离吗?即便是为了皇上,难道他罔顾人伦兄夺弟妻便是为君之道吗?他日,若皇上与玄华兄弟反目,骨肉相残,我困死于深宫,皇上被天下人所耻笑,你便能安心么?”
来福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半响低头不语。
我知他被我的话打动,继续道:“来福,你有皇命在身,我也不为难与你。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悄悄放走我和玄华?我们不带一兵一卒,只我们夫妻二人浪迹天涯?”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见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来福道:“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和定南侯这一走便成了朝廷要犯,皇上必定会在全国缉拿你们,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来福话里已有同情我和玄华之意,我索性道:“我倒不信这世上之大,真的就没有我安青颜和李玄华的容身之地。来福,皇上素来信任你,你若放我们走,日后再在皇上身边多替我们美言,皇上那么忙,后宫中又有多少佳丽等着皇上宠幸?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忘记我的,也会忘记定南侯。朝中拥护玄华的大臣们见定南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岂会再相助于他?这样,既能保全皇上的英名,又能成全我夫妻二人,你看这般可好?”
眼见来福眸中已有松动,谁知他最终却咬紧牙道:“七小姐不愿嫁给皇上为妃,难道就甘居定南侯侧妃之位吗?”
我眼前一黑,知道自己先前的威逼利诱全都落空,跌坐在椅中,许久才苦笑道:“三姐?她还好吗?”
“好!”见我面如死灰,来福顿时有了精神,竟笑逐颜开道:“皇上虽将韩国夫人困于冷宫,却一直善待与她,皇后娘娘几次三番设计陷害,都被皇上识破斥责,难道皇上的心七小姐就真的不懂吗?”
懂,我岂能不懂?轩辕帝驾崩,李玄风却不责难三姐,名义上将三姐困于冷宫,实际上却是将三姐保护起来了。他早早想好这步棋,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拆散我和玄华吧?
我本是抱着最后的信念哀求于来福,哪料到他竟软硬不吃。原本与玄华二人逃跑便只是我一厢情愿,我尚不知玄华是否会同意,更不知逃跑之后若是真的激怒李玄风,让他对我们痛下杀手,我们能去哪儿,如今,被来福一番话说下来,便感到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实是可笑之极。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怪只怪先前我对玄华芥蒂太深,顾虑重重,倘若我再勇敢一些,再自私一些,再相信他多一些,在我的逼迫和谆谆引诱下,玄华即便心系黎民百姓,也定会举起反旗。
只要我和玄华不回长安,只要不见到三姐,玄华,他便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他是我丈夫,是李玄华,不是什么贤亲王,更不是什么定南侯,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他,李玄风不行,三姐,更不行。
咬牙站起身,我心中已有计较,冲来福行了一礼,漠然道:“特使大人好生安歇吧!是妾身鲁莽了,打扰特使大人休息,实不应该,告辞!”
我声音疏离,言语客气,来福已知我彻底对他死了心,脸上露出羞愧之意,轻声道:“七小姐,我,我……”
我一挥广袖,阻止他再说其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走至门口,来福扑通一声在我身后跪下,哀道:“七小姐!定南侯生还是死,皆系于你一念之间,七小姐若希望皇上成为一代明君,还请遂了皇上的愿吧?奴才自当肝脑涂地,做牛做马地报答七小姐!”
我拼命压下心中的愤怒,冷笑道:“特使大人若是真的念旧,便请宽限我几日,让我最后再与夫君过几天平静日子,也不枉我曾将你视作自己的亲哥哥。”说罢,打开房门,决然而去。
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牙齿咬得咯蹦蹦直响。李玄风?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莫说我不会俯首帖耳地和玄华一同返回长安,即便回去了,我也不会将玄华让给三姐乖乖地做你的妃子。
心头火起,我再也顾不上这许多。今夜,我便要闯寒城大营,与玄茂、杜良贤等一干将士们会面。
玄茂自不必说,他自幼崇拜玄华,处处都以玄华为楷模,而杜良贤等将军与玄华出生入死,与我交情匪浅,更有张秉正、穆远峰等人对我多有仰慕感恩至深。这些寒城大营中铮铮铁骨的好儿郎都是玄华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玄华临阵杀敌,统领三军,体恤将士,爱护百姓,一点点被玄华打动,誓死都会追随玄华。
我只要能进入寒城大营,只要将今日定南侯府发生的事情告知他们,将永和帝欲夺弟妻的贼心公布于众,势必会在三军将士中引发一片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