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农古音二十年前原本也是青楼花魁,琴艺曲艺出众。后来没能嫁人,年纪大了给自己脱籍,在汴梁城中隐居,闲暇时只给少数几个青楼中的女子修理乐器调试音调。临近年关,师师将乐器送去给她,虽然行程忙碌,但乐器须得配合自己的手感,免不了要在对方家中逗留。
农古音年纪虽大,但如隐居修士一般的生活,师师向来颇为羡慕,觉得自己若是年老,如此过活也未尝不可。农古音则会劝她早些找个男子托付终身,否则会变成自己这般凄惨的模样。
“早教你从了那周邦彦,做个妾室也好,不明白你这女子是怎么想的。如今你的名气倒是又大了,嫁给谁呢?到有功名的人家当正室你高攀了,当妾室你可惜了,低就一个没有功名背景的,就更加没可能。”
中年女子摇着头,一面摆弄手中的古琴,一面数落那头的李师师:“不过说起来,你与那个叫宁毅的,似乎关系不错。这男子我觉得也还好,虽然有妻妾了,有机会的话不妨从了他……”
李师师端着茶杯笑起来:“农姐姐你又不认识他。”
“谁说不认识,早些天还见过。喏,那边烧水的炉子就是他弄得,很方便。”农古音笑着,“另外你别老叫我姐姐,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啦,一个人住,脾气又怪……”
师师皱眉朝一旁看了看,眨了眨眼睛:“他……过来找农姐姐有什么事?”
“家中小妾生病了,他陪着到处散心。你知道,我这边来的人少,一般人并不接待,他过来拜托了好几次,就因为听说我琴艺不错,想让我弹一曲给他那小妾听。我早已不与陌生人表演,刁难了几次才不得不答应下来……他可真是费心了……”
农古音摇着头,师师知道她眼下虽然轻描淡写,但是要将她打动,对方必定要费极大的功夫。
“后来只得给他们谈一曲。那小子根本不懂曲艺,心不在焉的,我后来还听他与他那小妾说‘不怎么样’,差点让我脾气。不过他那小妾的琴艺也真是了得,叫做聂云竹的,后来我们曾互访几次……”
农古音说到这里,丫鬟已经过来唤师师离开,话题便暂时打住。到得第二天师师过来后,才将整个事情的原委询问清楚,聂云竹生的病,宁毅的诸般操持,甚至过来跟农古音询问了制琴的诀窍。
“……真是胡闹,想要制得好琴,没个三年五载的功夫怎么能行,他花一个月的功夫就想自己弄盏琴出来,歪歪扭扭的令人指……但话说回来,在青楼之中这么多年,长一颗七窍玲珑心,整日为女子着想的男子,不是没有,但这类人每多脂粉之气。可这宁毅看来是做大事之人,却能做些这种事情,也并不显得霸道,很是难得……”
“……后来我与那聂云竹单独见了两三次面,听说这人不仅是对她如此,对家中其他妻妾,竟也是全心的关心。那聂姑娘说,她有些担心,这宁毅身上,背了太多的东西,对于身边之人,总想要一力担起。她本想为其分担,想不到还是因为身体之事,成了对方的累赘,她很是过意不去……我在青楼之中多年,这等事情,可真不多见。男子每多喜新厌旧,女子不过消遣之物,喜欢时自然恣意宠爱,不喜欢时便放诸一旁,他若觉得身边跟上一人便是一份责任,师师你倒也不妨嫁过去了……”
说完这个,师师倒也笑起来:“农姐姐你可真是误会了。”转头却在想着宁毅与身边女子的那些关系,她知道宁毅是有原配的,那聂云竹多半是外室。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宁毅乃是做大事之人,先前甚至干翻了整个梁山。若整个事情真像是农姐姐说的这个样子,那宁毅的身边,如今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状况……
无论如何,想起来都会让人觉得有些头疼。
不久之后,她再度见到宁毅,已经是景翰十一年的春天了,那个时候,宁毅身边看似平淡家居生活中,生了许多事情,一切都是他在返回京城决定做事时,始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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