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这事。”周喆笑着,“我上次来啊,这位师师姑娘便是去替什么竹记做表演去了,这竹记就是他家开的。也就是说,这位宁公子,两次抢走了朕看上的女子,难道还不厉害?哈哈……”
他这样说着,声音却不高,走出一步,回头看看杜成喜的表情,才陡然皱起眉头来:“你啊,不要露出这种样子!不要因为这种事找人的麻烦!才子佳人,风流佳话,自古皆然,我只是闲暇时出来寻点乐子,他又不知道,这能算得了什么事!跟你说,这宁立恒乃是右相手下得力的人,是个人才!这也是我跟他的缘分哪……好了,忘了这事,你当……朕是昏君么?”
再度压低声音说了最后那句,他转身露出了笑容,回去陪佳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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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记,摇曳着灯火的大房间,二十余人聚集其中,看着正前方黑板上的一张大地图,宁毅还在上面一面说一面圈圈点点,这边的掌柜,低声跟宁毅说了一句话,却是:“师师姑娘要走了。”
“嗯?”宁毅眨了眨眼睛,随后看看众人,“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待会回来我们继续说,不二,怠慢了。”房间的末端,今天才回京的闻人不二其实也在听他说事情,此时笑着向他拱了拱手。
宁毅与那掌柜追出去:“还没有走远吧?”
“方才说,应该还没走远。”
“真是……正好有事要拜托她,干脆叫她一起进来听算了……”
宁毅低声说着,快步走出去,快到竹记的侧门时,才赶上师师与她的丫鬟:“李师师,等等,这么快就走,我正好找你有事……”
师师那边露出一个为难而又迷人的笑容:“今日只是路过这里,顺道过来看看,立恒你有事先去忙,我这边也得快点赶回去了。”
“哦……”宁毅怔了怔,随后也点了点头,“那……真是怠慢了,我下次找你。”
“好。”师师盈盈一礼,朝门外走去。
待到出了门,街市上的灯火照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叹了口气,旁边的丫鬟听她轻轻叹道:“既然有事,却不说明日找我,后日找我,只说下次……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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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毅皱着眉头,快步返回房间里,继续与众人看那张被圈起来的大地图。
“……我们继续说,在这里的各家各户,都有他们不同的情况,我今天在这里例举出来的,只是一些想当然的方法,真正如何去说服他们,需要的是你们的随机应变,而随机应变的基础,还是应该建立在情报上。从这张图上看起来,还有相当一部分可以拜访的人,被你们暂时的遗漏掉了。当然,时间虽然并不充分,我还是提倡一步一个脚印,只要是去拜访了的,话要说透,工作要做扎实,不要去过了就算,要有效率,如果他们只能忍受你一次的说话,那么你的这次说话,一定要很有质量……”
大大的地图上,标出的是汴梁附近方圆几百公里的地形,范围超过后世的一个多省,上面又标有大大小小的点和圈,这是汴梁附近,但凡家中土地超过一千亩的地主的位置,而这样的人,在地图上有两百多个。但由于汴梁是富人聚居的地方,在汴梁城中定居,土地却在外地的人,并没有算。
“情况其实是不乐观的……”待到与众人说完了,议论完了,时间已经不早,宁毅才跟闻人不二在一边轻声说起整个事情的进展,“十多天的时间,真正确定下来的,只有大概六千石左右的粮食,而加上有意向的,大概可以达到两万石,但先攻坚的是最容易的,接下来要扩大,难度就提高了……”
他叹了口气,其实五千石一万石的粮食,说起来似乎不怎么多,但帐却并不好算。
以如今的情况来说,此时武朝的土地亩产,大概是一百多斤的样子,分出去给佃农的,地主拿到手的每亩进账,其实也就是半石多一点。家里一千亩土地的大地主,一年可以有六百石的粮食,吃是无论如何吃不完的,囤积几年,千亩土地的地主,拿出一千石来,其实通常没什么压力。
事实上,如今的武朝商业虽然达,但这一个半省的范围内,有一种情况,是频繁出现的:在这些大地主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他们不卖粮,当粮食在仓库里储存到霉的时候,他们会拿到田地里一把火烧掉。
在许多地方没有粮食卖的情况下,以火烧的方式解决粮食储存问题,说明很大的一片地方上,存粮是有的。但在另一方面,宁愿烧掉,也不会以出售的方式解决掉它们,就足以证明自我封闭观念的牢固,当然,这其中还有其它的理由:例如没有渠道,又例如厌恶经商。
只有“没有渠道”这一种情况是最好解决的。而在这两百多户人家中,有一小半——通常还是粮食最多的人——竹记是说不动他们的,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和方式,剩下的人当中,又有一半是性格顽固,绝对无法说服的,再加上其他的许多问题,最后宁毅预期的成果,并不会太多。
“……最理想的状态,在明年有东西吃之前,我们要撬动的粮食,至少是五十万石往上,竹记这边,我觉得能搞定五万石,应该是可以预期的,十万石就没什么可能了,而在外面,秦相的关系、康驸马他的关系,年公他们的关系,还有觉明大师这些人加起来,能不能说动四十五万石,我觉得……不容易。”
虽然宁毅说竹记是小头,但这样的遍地开花,其实是有效率的。秦相他们面子大,也许可以说动几个三五千石甚至上万石的大地主,但真正能够触及的数量,却又有限。宁毅说了这些,闻人不二点了点头:“另外,官场这边,听说也不太平……他们开始要围攻秦相了……”
宁毅摇摇头:“这个我倒不担心,老人家那边,是有准备的,我们看他表演就好……”他顿了顿,“其实,闻人啊,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到呢……”
商人逐利,受灾地区在屯粮,这一边,也是另一种模式的屯粮,此时两边各做各的,还谁都没有惊动。一旦粮食进入灾区,真正的在商业上开始打压价格,那个时候,被损害了利益的各类人群,才会真正前仆后继地跳出来。
而在这之前,就在八月下旬,一场规模不小的官场风暴酝酿完毕,开始在朝堂之中爆开来。两名丞相与御史清流之间的战争,在一片混乱中看似突兀地展开了……
这一切,许许多多的人,暂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在这天晚上,李师师照例的失眠,她看着月亮,心中能够明白,这个朋友变质了。
如同于和中、陈思丰他们,有点小心思,有点小自私,但这都还是普通人。未有宁毅,这个曾经让她觉得不一样的朋友,到得此时,开始变得丑陋。可能有本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都想在某些方面,不择手段地证明自己,只是……变得太难看了……
那些肮脏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好忙吗?
随后的那段日子,各种传言,还在持续传来,让她在关注着童舒儿命案的同时,确定了对宁毅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