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聊了很久,第二天一早,黄三峰飘然离去,挥一挥衣袖,未曾带走什么,却走得利落,走得潇洒。
黄三峰能走,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过客,来游历,来收获,一切落幕后当然拍拍屁股离开。至于,这里发生事情对他的影响,就且待他一个人时,且行且思,留待未来。
黄三峰走时,萧平途便已醒转,他知,黄三峰也知,但两人默契的并未点破,一个快速地收拾整理,一个静静地闭目沉思。待门响,萧平途才翻身起床,房间一目了然,弹簧床收起摆在墙边,窜步走向窗旁,透窗外望。
依稀能见黄三峰斜跨包、推眼镜的身影,临出校门时,朝他狠狠地挥动手臂,似乎知道他在这里偷偷张望。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萧平途挥了挥手,也不管黄三峰看不看得见。依靠在窗旁,说不出惬意地抽起烟,本来散去的烟味,又随烟雾笼罩,而充斥整个房间。
待回神时,萧平途也不知发呆了多久,也不知脑中想了些什么。窗外太阳已高高升起,地上又密密的一层烟头,仿佛与床旁在呼应……
发生一连窜的意外,各村又因行僵魌损失了人口,各样的后续有待处理,学校自然放假一周。老师的福利,学生放假等于老师放假,萧平途算是获得七天的休息时间,从神游中回神,拍拍脸颊,“打起精神来,许多疑问尚未解开,许多事情尚待解决……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
迅速的洗漱,又简单地清理房间,将近半垃圾桶的烟头扔掉,萧平途才摆开架势,按平时的习惯,慢悠悠地打起杀生拳来。
杀生拳五式六戏,各对五脏六腑,讲究杀伐与养生兼具。这时萧平途由虎式、猿式、马式一一打出,熊戏、鹤戏、龟戏一一施出,招式、动作仍旧是过去的,可动作、肌体的感觉却已然相异。
一套杀生拳,萧平途打得酣畅淋漓,筋骨齐鸣,体内血液如奔腾的大河,辗转跌宕、澎湃汹涌。收势时,丹田内息突地由胸膛窜出,一头扎向咽喉,仿佛冲破了什么阻隔,萧平途忍不住吼了出来。
响如洪钟,与体内骨响、血动连成一面,相互压制,又相互应和。收势静立,闭目屏息,待喉中气尽,口中啸响才緩緩停止,但体内的响音却愈演愈烈,交织在一起,仿佛体内生出雷霆,噼里啪啦地作响。
体内响如雷霆,萧平途闭目,本能地扭动躯体,配合似的作出动作,体内的雷霆慢慢响动间发生些变化,仿佛音调上由一化五,还是雷霆,却隐出区别。
宫商角徽羽,一雷出五音!
萧平途扭出的动作,通通是杀生拳中的动作,似单純的一式一戏,又似各式各戏的混合,每个动作姿势单看起来格外别扭怪异,但连在一起似乎别扭中存着和谐,带有韵味。
一条彩带由口中喷出,好像一柄枪,出如闪龙,狠狠撞上地面,愣生生轰出三寸宽丈长的裂缝。彩带吐出,萧平途脸上陡地浮出黑白两色,起初左黑右白,又迅速变化,上黑下白,两色在脸上扭曲,分不出明显的交界。
黑白两色在脸上扭曲,一条黑并上一条白,白旁又是一条黑,黑白黑白,白黑白黑,
一条并着一条,仿佛风车般扭曲、交织。
‘风车’緩緩地聚拢在下颌,将脸上的黑与白一齐拢在下颌,明明平面,但圆润得像个珠子,黑白如鱼,交融在珠中。黑白珠在下颌盘旋,滴溜溜跳了跳,开始向下移动。
黑白珠本来浮在肌肤外,但随缓慢、缓慢、格外地缓慢地下降,黑白珠仿佛渐渐隐入肌肤中。当黑白珠快移动在咽喉正中时,不过剩下一个分不清黑与白的小点;当达到咽喉正中央时,连小点也消失无踪。
小点消失,雷霆渐趋隐去,萧平途双目半开半阖,开阖间浓郁的青芒一回回的闪过,那模那样仿佛开了地魂青瞳一般。
由动转静,萧平途半蹲半立,静静待立。
道家讲究一静一动,静有静功动有动功,一举一动,秉持阴阳二字,动静相合,津液自生。杂家往往以动功为主,是以杂家向来笑傲江湖,常常好勇斗狠,行事全靠性情、心意,雷霆雨露皆在一念之间。
萧平途今日的举动,既有巧合,又有连日来的积累,尤其是毛十八鬼上身留下的遗泽,令萧平途在对肌体控制上由粗转精。即使只能依靠抽烟,才能将精細控制如同‘呼唤’一样召唤出来,但影响已实在的发生。
昨日黄三峰曾猜测,精細控制可能便是武道宗师的入微,但黄三峰从未领略过,也未体会过,单从口中描述也难以进行确实的判断。可即使这般,萧平途也能看出黄三峰厚镜片后那双眼睛中的渴望与羡慕。
嗡、啪、体内发出犹如弓弦的响音,萧平途睁目,面色紅润,神清气爽,体内仿佛用不尽的力量,状态用好都不足以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