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阴阳抽出信纸,缓缓抖了开来。
苍劲的字体跃然纸上:
嘿嘿!两个小鬼。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你们两个已经在老朽的坟前磕了脑门,老朽甚是欣慰。
唉,老朽一生无儿无女,唯有一个婆娘还被小日本子抢了去,一生凄凉如斯。
老朽没什么好抱怨的,一生掘坟挖墓也算是做尽了坏事,丧尽了天良,如今这就要去阎王老儿那领罪去了,切勿伤怀。
既然你们两个小鬼与子侄之礼相拜,我断然不能丢了脸面,便安然认了你们两个后辈,就权当是对你们结识三年的感激涕零。
老朽寂寞一生,鳏孤长随,若非有你们的半年之约,倒还算添了一丝人气。
既然如此,我今不能吝啬,我的那些好东西,你们想要,拿去便是。
酒色财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虽然老朽盗了一辈子的墓,但却深知墓葬之物对我无用,你们若是好心,不若在黄泉路上给老朽摆上一壶老酒,望乡独酌。
老朽被红煞折磨数十载,深知其毒,不忍看你二人年纪轻轻便深受其害。这银杏树,便交给你二人,每三年取油一次,用麻布封存,切勿置于洋火,暴殄天物。
我已将此地遗留给你二人,地契藏于屋中,就放在那个傻小子垂涎的小瓶之中。独留一个小院、一茅屋、一片林,望好生保管。
不要说甚多感谢的话,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与你与我同病相怜,即便胡老八问起来,老朽也算不负所托,忠人之事。
木鬼大阵已破,老朽即便去了,就走的干净,万万不会给世间留下祸患,落了诟病,背了骂名,遗臭万年。
老朽本就话不甚多,寥寥草草便写到这里。我本民国生人,毛笔字倒也凑合,繁体字甚是潦草,只希望你二人能深知、心知、知知,我亦安心离去。
信写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这也并非是什么信件,倒更像是一封遗书,落款是"鬼藏风,绝笔"几个字。
鬼藏风......这是老土夫子的名字吗?好像是个化名。一直叫他老土夫子或是独眼老头,还真不得知他姓甚名谁。
亦或许一生流离失所,亡命天涯,到了这般岁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了罢。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世间又有一个深藏故事的无名之人就这般黯然逝去。
遗书末尾最后一行,"深知、心知、知之。"让我心酸无比。
我当然深知老头的遗憾、心知老头的心愿、但却无法知之其沉重的一生。
我能想像到,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颤抖着双手,拼劲全力写下了这一行行,一幕幕。
那可悲的人生对他来说死不足惜。他惧怕的是孤独一生,死后依然无人惦记,他惧怕那一世的沉重就这般无人知,无人晓,无人缅怀。
我二人的出现,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在茅屋的锅台上找到一瓶老酒,也许老爷子早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吧,就这般洒落在他的坟前,给他端了去。
"长者,与世长辞,我二人定当,深知、心知、知之!"
几度叩首,泪已风干。
望着那孤独的小坟,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太爷爷,两人的心境莫不有些相同之处,而我家老老爷子却是那长白山的魂。
一生再过惊心动魄,非比寻常,死后也终究化成万古枯,有人惦记,不需有人祭奠。
跪的久了,站起来有些酸痛,八月的烈阳高照头顶,任那冷冷清清也不再惨惨戚戚。
我和何阴阳搀扶着走进了老头的茅屋。那股子泥泞味依旧这般挥散不去。
我们在锅台上看到了那个明朝汝窑的青花小瓶,就这么个破瓶子,何阴阳当年央求了半天却被连踢带骂的撵了出来,如今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小瓶子里有张地契,名字果然是我和何阴阳,我俩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地主,还真有点一夜暴富的感觉。
推了推门进了里屋,顿时被里面的玩意给惊住了,这老土夫子倒了一辈子斗,稀奇古怪的玩意果真不少,而且看样子大多年数久远,十分难得,有得甚至连墓土都未曾刮掉。
我对此道不甚了了,何阴阳这两年接触的古董比较多,也算是歪门邪道的行家,一会惊叹一会又是啧啧称奇,一再叮嘱我轻拿轻放。
"拿你大爷!你还真打算把这些东西拿去卖啊!"我狠狠地刮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