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是中医。大哥能借经络之势,配以导引、祝由术、方剂,治疗人的不治之症。甚至能起死回生。”
我有些疑惑:“难道你们不是直接在生死薄上一划,替一个普通人增加多少年的阳寿?或是大袖一挥,让一个魂鬼借尸还阳?”
“世间万物生灵,没有谁天生便会如此多的学术和阅历。我们十殿生前也是极其普通的凡人,只不过死后因机缘巧合,入幽冥当了鬼差。其实阴司的规矩方圆更多,一切都要按照已安排好的命格去走。我们活在一片已知的事物当中,日日重复着早就拟定好的结果,还不如做人来得自在……”二殿缓缓道来,眼中竟出现了些许哀伤,仿佛记起了自己尚为人时的点点滴滴。我想其中必有特别特别美好的回忆吧。
缓和了一下,他又道:“此次入人界,也是为了摆脱命理定数的枷锁,寻找到命运的操持之人,又或者,让自己变成那个主宰者。”
听完后,我默不作声良久。
原来,每个人活得都很辛苦,即使是强大如阴司十殿,也有常人所不知的辛酸和痛苦。与其拼命修炼法术,增强自身灵气,只为未卜先知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知道结果的好,至少中间的过程还是有苦有甜,潇洒自在的。因为你就算强大到一闭眼就晓得自己下一分钟、第二天要发生的事情——如果是坏事的话——你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等那个已知的结果到来。只能等。因为你不是命运的安排者。
命运,命运,多么可怕又令人着迷的一个词。
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我重新换了一个话题,问二殿:“那你大哥生前是什么人呢?”
“我虽是二殿,但并未在阴司待过很长时间。”二殿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模样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对于大哥的事,我只依稀记得,他在一千二百年前曾经还投过一次胎,说是为了修炼历劫。可后来他的功力不增反减,人也由之前的亲民随和变成现在这副臭石头脸。”二殿说得兴起,不由拉起我的手,“你可不知道,我大哥那时可是风趣幽默得很,尤其讲得一口冷段子……”
哈……原来二殿跟我一样,都觉得石三生的脸跟他的姓一样。不过石三生的风趣幽默我还真没看出来。想来那也应该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一千多年啊,那应该是唐朝吧。
我被二殿逗笑,话也多了:“阴司的殿主也会有转世轮回啊?真是太玄妙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在阴司出世,法力和灵气都是与生俱来的呢。”
“各凭本事呗。”二殿如遇知音,“不过这灵气倒是天生的,比如你的灵力,本来就不弱,再加上石骨之灵,更是一块难得的美味。我们当初就是打的你的算盘,不如……”说着咽了口口水,表现出很馋的样子。我反手打了他一下,示意他正经些。他又道:“但是现在你儿子比你的灵气还要强大,所以三岁之前你一定要守好了,不只是我们会觊觎他的灵力,就连普通的妖鬼都会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寻找到他。”
我眯起眼睛看他:“要说石三生不打我们的主意,是因为我们前世有些纠葛。你……”我凑近他,发现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可以一根一根地数清。我道:“你这样无欲无求跟在石三生身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帮助他守护我们?”
二殿把头向后靠去,躲过我的视线:“我们前世也有宿命纠缠的。”
“哦?”
“一千多年前,我刚到阴司当职满一百年,那单调的日子实在无聊得紧,就偷跑到人界四处游玩。没想到碰到一个道行高深的巫师,将我打伤了,魂魄俱散之际是你们享灵人救了我,无奈我当时灵气大损,只能附在一只……为了报恩,就一直保护你们到今年。”二殿像是说漏了嘴,立马一下打住。我好奇心起,就恶作剧地笑道:“你刚才说,附身在什么上面?”
二殿揉了揉鼻子,好半晌才慢悠悠地道:“狗。”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放声大笑,惹得周围的乘客愤怒地看着我,我一时尴尬不已,赶紧噤声。轻道:“让我猜一猜,你就是守护我们享灵人团口千百年的那只神兽——小黑?!”
“喂喂……你家屋外的小黑只是我用法术凝结而成的幻影好不好?真正的我是在享灵人团口中修炼的,要不然我现在的法术怎么会这么高深莫测?”
“还真会自卖自夸的,高深怎么会被九殿重伤的?还有,不管你怎样辩解,你都不能摆脱在你有能力凝结幻影之前,是真正的你,也就是小黑在屋外守护享灵人。”
以前小黑总是跟段木头似的,懒得很,最近才突然转换了性子,变得活泼好动起来。想来应该是二殿已经释放了它的元灵,这才得以恢复本性。
真是难以想象二殿整天趴在我家院子里,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情景。可是偏偏小黑每天都是如此。
二殿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愣是没有接下句。只喝了口水,又自顾自哼了一声,没有再理我,也像石三生一样盯着天看去了。
车行驶得飞快,我百无聊赖,便暗自琢磨着。
一千二百年前,石三生在唐朝一户人家出世。而二殿也是在一千多年以前,偷跑到人间来,那大约应该还是在唐朝时期。——二殿跟石三生关系这么要好,肯定是见石三生投胎成了凡人,忍不住要去凑凑热闹。
没想到他自己才刚刚修炼为鬼差,法术不高,着了他人的道,变成了守护神兽。
我猜想,这个将他化成小黑的高人,一定就是我们享灵人团口的创始人了。那创始人还真是厉害,曾经让一个阴司殿主,入团口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看家护院。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只要有享灵人在,任何事都不叫事。
一到上海,我立马打了个的,朝家里赶。途中我问石三生的那辆豪车呢?他轻描淡写地说卖了。
回到家,把楚臣抱在怀里,看他笑兮兮的精神样儿,我这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