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盛婧樱的最后一面,倒有两只分崩离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估计冷然到死难忘。更晚一点的时候,他终于和赵普分手。而此时,因为楼道路灯坏了的缘故,作为同一楼层的邻居,黑暗自然同时眷顾了他们。分开后,他们便只能遵循着各自习惯,摸黑回巢。
可就在冷然打开自家大门的那一瞬间,他迟疑了一下,分明记得外出时拎过几圈的门锁竟然轻易地就打开。紧跟着他缩进屋里,差不多转身的时候,迎面又扑来一股高楼上特有的旋转的飙风,甚至还发出鬼哭狼嗥般的凄厉,只“砰”的一声,便把门重重地扣上。
屋子里肯定还是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远要比外头来得黑。冷然想都不想地屏住了呼吸,有点手脚忙乱地去摸平时一触即到的电源开关。他的心吊悬到了一线,原本熟悉的家园竟会变成此时最无助的地方,仿佛处处蕴藏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灯终于亮了,黑暗悠悠逃走,但冷然却骤然色变,心跳似乎就在这一刻停止。好在他还不是心脏病患者,否则猛然间看到自家的沙发上竟然搁着一张活脱脱的大白脸,不被生生吓死才怪。
毫无疑问,应该是正在做美容的妻。他复杂的表情使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渐成赫色,随后不做二想大声斥责道:“潘妙妍,你……神经病呐!明明人在家里,干嘛不开灯!”
“怎么?”潘妙妍一脸茫然支起身来,再拿两个靠垫塞进后腰里,“哦,我睡着了么?你……这么迟才回?”她仍旧茫茫然地轻描淡写,轻易就把火球太极掉。
冷然恶狠狠地瞪她两眼,哪里还会再去理会?他径直去到卧室挑了两件内衣,便把自己严严地关在洗浴室里。他早已谙熟把误会培植在心里,习惯了与妻作艰苦卓绝的长时期的冷战对抗。
他又确实了一遍是否已经完全地把洗浴室的门锁好,并把灯光打到最亮。这种谨慎地不容忽略一个细节的态度,全为了成全他在闭上眼睛享受冲水的舒畅时,脑海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但是,水花细细点点地溅射开来,他坠入自己能够控制的黑暗中时,那双惨戚戚的貌似无神的黑眼珠不防备地还是如约而至。是樱樱吗?似乎不像?在他的记忆深处,盛婧樱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尽管不久前才看到的体无完肤的尸首,但他却固执地坚持与她无关。她要,也只会含情脉脉地用她那细长睫毛下的黑白分明凝视他……
冷然在洗浴室里整整跨越了一天,出来的时候,方才记起妻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要值夜班的吗?他匆匆扫了一眼客厅,便清楚妻已经做了战略转移,这才披着浴巾徐徐地步入又属于自己的空间。
每一次他要是生气起来,界限感就特别的分明。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专属空间,十分把握不会再有人侵占,便习惯性地抬头去望客厅上那口不知疲倦的硕大时钟,时针已悄悄地偏离了零点。而昨天这个时候,樱樱是不是还在与死亡作最后的搏斗?可笑他,却在滑稽地导演一连串拙劣的动作,还自以为聪明。
冷然的心绞到了深处,有一种接近求死的饥渴要拼命地抽上两口香烟。他跌入潘妙妍刚才轻描淡写的位置,一手去摸索茶几上的香烟,一手却用手背轻抹了一把眼睑,以为有泪。
就这样他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坐,抽了两根香烟,一根紧连着一根,昏昏沉沉地才感觉到时候真是不早了,便缓缓起身,四处检查了门窗,最后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