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冷然当然也就一直没有再见到潘其飞。他终究没有再来探望他的宝贝女儿,也没有想到要来接走自己的糟糠之妻,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归责于他的繁忙的交际应酬。呵,他对家庭的照顾远远不及他的爱人,以至于他的家庭地位不太牢固,明显地似乎要稍逊他的妻子。
吃过晚饭,仍旧收拾停当,临走时的萧芳华指了指进门拐角处的那间原本是打算做书房用的现在却显然成了储藏室的房间,皱了皱眉说:“这间屋子要整理了,乱糟糟的,卫生……卫生,一定要注意卫生。”
她语重心长耐人寻味的话,令冷然羞愧难当。但关上门后,他又觉得家庭卫生始终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单单就冲着他来说?潘妙妍呢?就知道看住客厅和卧室的电视,泡着肉麻死人的有点像爱情神话的韩剧,家务事始终排第三,第二是睡觉!他隐隐生出对丈母娘的强烈不满,包括她对女儿的纵容。
可不满归不满,冷然去过一趟卫生间后,终究还是决定彻底清理一下那个卫生死角,这当然不排除他对近来的种种惊疑。
这样,冷然看了看客厅那口硕大的时钟,觉得时间还比较合适。如果再迟一点的话,一个人在里头估计多半会毛发耸然的吧。
心虽是这么想,但匿藏很深惊悸的冷然还是把所有的灯都打亮了。灯虽然明亮了,但心内全是惧意。
这间屋子真的很乱。
婚后,临时租房过渡用的一些旧家具旧用品也都还在,打散了毫无章法地堆砌一地;装修后,那些还有点价值的余料也在,倒放得井然有序;然后,便是书,两个人两种不同专业的书,当然还包括娱乐、法制、经济等杂志类的刊物,整整有十几口纸箱的样子;最后,门边的空地显摆似的排列有几箱尚未启封的水果。
这么乱,说实话,冷然也一直有想抽空捡拾捡拾的。可生活的节奏,家庭的烦琐,常常记得东头,便丢了西头。时间也过得快,一晃便是两年。
冷然终于开始心惊胆颤地拾捡废墟,慢腾腾地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这期间,混乱中最怕的就是猛然间探出一件不知名的物什。
幸好没有,冷然略略宽心,继续分类整理到一块,然后置放。要不是心虚的很,俨然就是一位高超的设计师。
灯下,显然有些初具规划的样子了,冷然也就更加从容,放开了胆子去拿一打散落在纸箱外的杂志,准备搁到书架上。突然,就眼见半条人影冷不丁地窜来,他心魂俱裂撒了一地的零碎,这才听到潘妙妍的声音:“我的书……我自己来捡,你不要动。”随后,便嘎然而止,踪影也无。
当真是一场要人命的人吓人,冷然好半天才喘回气来,脸色也苍白到几乎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一时间,他就好像被人巧施了定身术,只有一颗心空荡荡地悬挂在半空。
冷然终于抚住心窝想把它摁回去,稍一低头,一幅对折过的画作显山露水地从跌落的那打杂志里跃然而出。他好奇地摊开它,画作里是潺潺的海水,蔚蓝的天空,高耸的海岬,感觉有海风的沙滩上,有一个安静伫足的模特儿……
这个安静伫足的模特儿竟然还只是素描,哦,是一幅未完的画作。冷然心里盘旋了一阵,确认从没有看到过这幅未完画作,却总感觉那么的熟悉,在哪里见过?
他多了一个心眼,运足目力仔细端详那个尚未着色的模特儿。他看到了眼睛,渐渐活过来的眼睛。活过来的眼睛意味着有双会动的眼珠,是的,一双惨戚戚的貌似无神的黑眼珠……
冷然一阵痉挛,任画稿跌落下去,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一溜烟钻出了房外,却再见大白脸。
“你……你干什么?鬼里鬼气的!”大白脸显然也吓了一跳,肯定也是毫无表情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