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却像经历了几个世纪。对两个曾经并肩战斗的男人来说,当初那些热血洋溢的生死场面,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淡漠的梦。
真要在那时候战死,为国捐躯,那就太好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为后来的这些烦恼而担忧。死了,可以享受永远的宁静,活着,还要承受更多的煎熬,迎接更多未可知的命运。
赵振宇转过视线,看着广场上开始排队领取配额口粮的人群:“回去准备一下,把后勤营驻地搬到城东垦田区去,你们就在那里待着,我每天进城点卯。”
“如果.。”上尉犹豫着。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立刻撤到南方去,脱了这身皮,去当个老百姓吧。”赵振宇决然地道。
汇集的人流涌过泥泞不堪的道路,穿过村庄的废墟,最终抵达了西站货场前的空旷地。疲惫不堪的战俘们徒步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105师驻地。当看到熟悉的制服和武器时,许多人眼里泛起了泪花,他们从白日格矿区获救后就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觉,离开机场后全靠互助会赠送的干粮度过了路上的一天一夜。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队伍,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一个手持扩音喇叭的中尉爬到一堆弹药箱上,努力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同时开始喊话。
“根据救国委员会最新下达的战时军队人员管理条例,所有战俘必须接受甄别和政治审核。大家请到前面工作组那里去领取表格和铅笔,认真填写自己的部队番号和上级军官姓名军衔,以及自己被俘的详细经过,在被俘期间的经历,获得解救的原因,以及相关阶段证明人的姓名和身份。”
人群中立刻一片哗然,惊愕和质疑的眼神相互对望。
有个小个子年轻人往前迈了一步:“我们回来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军官看了一眼那年轻人,没有说话,前面维持秩序的一名士兵却没好气地回答:“谁他妈知道你们为什么回来?!”
这士兵的肩上还缠着绷带,火并事件中李大同手下开枪射穿了他的左肩窝,枪伤造成的并发症差点要了这士兵的性命,也让他从鬼门关回来后变得更加暴躁和多疑。
听到这句满含敌意的呵斥,站在最前面的战俘全都愣住了。
他们不能理解经过了长途跋涉的艰辛之后,居然听到的是这种口吻的迎接。
那位105师的士兵完全无法理解他们,正如他们不能理解那位肩缠绷带的士兵所经历的生死煎熬一样。
“那能不能给点热汤热水什么的暖暖身子?我们这两天走了几百公里。”有脾气好的老兵直接提出要吃要喝,再怎么委屈,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考虑别的吧。
中尉军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挥挥手,叫来四名士兵搬来十几个板条箱,里面全是军用盐豆罐头。
“我们的物资也不充裕,场子那边有树林,你们组织点人,自己拾点柴火,把篝火生起来。”中尉大声说完,扭头就走。
战俘里有个中年人抢上前几步拦住了他:“中尉。”
中尉被吓了一跳,快速向后退去的同时伸手摸向腰间枪套:“你干什么?退回去,退到警戒线后面去!”
那中年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第二十一集团军第66机械化师的中校副团长宋飞,请问能见一见你们的师长吗?”
“我们师长在不久前的战斗中牺牲了。”中尉狐疑地打量着对方:“我警告你,就算你是集团军总司令,在完成甄别程序之前,请你不要跨过警戒线。否则,卫兵真的会开枪的。”
中校的脸色微变,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退了回去。
所有105师的中高层军官此刻都在指挥营帐里总结这次联合作战的得失,会后还要谈到***行赏的大事,所以才打发了这么个小小中尉出来安顿战俘。
105师此刻并不缺人,苗文彬已经收到消息,从南方赶来增援的国防军第106师和107师即将北上与他汇合,届时三支部队将合编为新1军,由刚立下赫赫战功的他出任军长。当天夜里,被安顿在树林边上的一万一千名战俘自行离去了大半,天亮后剩下的仅有五千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