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内的大坑已被填平,官军的将士们踏着松软的泥土一点点朝着扬州的内城墙攻去。
兵凶战危,李易此刻已不在城门楼上了。准确的说,自打外城墙陷落的那一天起,叛军的一干高层就不曾在城门上坚守了。
撤退,毫无疑问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危险的事。
扬州府衙内,一队又一队的叛军士兵鱼贯而出,李易的命令随之传遍全城。
“军师,水师已在码头待命,随时可以出航。”一名亲卫汇报道。
“斥候派出去了吗?敌军有注意到水师动向没?”李易头也没抬,还有太多的事等待他去处理。
那人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的回道:“敌军主力一直在西门,东门处只有一支十人的斥候小队,如今已被我军拿下,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
听完这话后,旁边一位幕僚忍不住开口道:“按照敌军斥候的频率,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有另一只斥候小队来巡,半个时辰,这点时间是不够全军撤退到船上的。”
李易没有说话。
一般守城将领若要弃城撤退,一般多选在深夜行动。为求保险,攻城一方即使现城中异样,天亮之前也绝不敢贸然入城。
然而如今王忠嗣不分昼夜的进攻压根就没给李易留下撤退的时间,城墙上的士兵一旦撤下来,官军立马便会察觉,入城之后衔尾追杀,死伤惨重不说,更会耽误撤退的时间。
“留下人断后吧!”
这是厅中沉默一会儿后,一个胆大的幕僚说出口的,也是场中众人的心声。
“不错!留一支人马断后吧!东门外留些船,大部队走后,能撤几个便撤几个吧!”
此言一出,幕僚们纷纷点头附和。
李易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上的名册、典籍,环顾四周,不理会众人低下的脑袋,问道:“谁留下?”
李易问的毫无疑问是最关键的,谁都知道需要有人断后,可谁留下呢?大部队能够安全撤走,但留下的人却凶多吉少。
扬州城内的叛军全部是杨家人百年来延续下来的宗亲族人,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所以才能有如此高的战力。不像杨廷和率领的山民,只是一群受过宗教蛊惑的愚人。聪明人好用,战力也高,但聪明人有一点不好,比较怕死,尤其是明知必死的局面。
听到李易问后,场中众人无人接话。和孔轲一样,这些个幕僚也全是各部的代表,李易当初借助军议的机会将这帮人聚在一起,为的就是防止众人身在军中,指手画脚,避免令出多门。而这些人之所以痛快的答应做这么个闲职,未尝没有监军的意思。军队高层若是没了自己人,谁敢把本家的子弟交出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清,站在李易身边的孔轲见后,轻叹一声,站出来说道:“其实还有个法子。”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一时间纷纷望向孔轲。
“焚城吧,将西门一带的房屋全部点燃,大火总能为咱们争取一些时间的。”
杨询的部队远在升州,此次断后怎么着也不可能轮到他。这句话,孔轲本没必要说的。但,跟过杨询父亲,也就是上一任教主的孔轲,实在不忍心因为如今一个小问题,诱军中各部的嫌隙,以致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听过李易的战略计划后,孔轲也私下参详过多日,这个计划的确有着很高的成功可能。当初的那个梦想,孔轲不希望现在就让它夭折。
焚城,不亚于屠城。叛军拿下扬州的时候都不曾劫掠地方,如今却要干屠城的事。焚城这个办法未必没人想到,只是这个骂名无人敢背罢了。他们不是毫无政治抱负的暴.动流民,他们是要拿下天下的。屠城这么个骂名是会跟随一生的,哪怕最终拿下了天下,也会成为最先提议那人一生的污点。
为了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坚守的梦,孔轲已不在乎那些虚名了。
“这个……”听到孔轲开口后,几双浑浊的双眼豁然明朗起来,花白的胡子下,一双嘴巴有些艰难的张开:“不太好吧……”
“就这么办吧!通知城墙上的守兵,撤退的时候将猛火油点燃。”李易还算有些担当,站出来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