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孔轲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何云是水师统领,让他去守城?鲨鱼落到了岸上,没死已经是他命大了!”
其身旁一名白衫幕僚放下手中军报,疑惑道:“兵败北退?为何向北?南下泉州不是更近些吗?”
“没看军报中说官军有水师吗?难道要他赤手空拳下到闽江里去和官军的战船作战吗?”孔轲依旧冷漠。
方才那位长须幕僚遂气道:“败了就是败了!上万人的军队,又是守城,竟然会被区区数千人破城,这战败之罪,绝不能轻饶!”
孔轲正要破口大骂,上的李易却忽而开口,淡淡的问道:“武威军?这支军队的主将,你们有人听过吗?”
正在争论的两位幕僚一愣,沉默不语,剩余几位幕僚也抬起头来,同样一脸的茫然。
倒是坐在最下、靠门位置上的华清嘴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还是那位长须幕僚答话道:“武威军?是新募之军吧?王忠嗣麾下的军队咱们都有数,没听说过这么一支军队!”
说到这,长须幕僚又冷冷的嗤笑道:“竟被一支新募的杂兵破城,可真有本事啊!”
人死如灯灭,既然凌风已死,那么功过是非自然烟消云散,这幕僚此刻冷嘲热讽,针对的却只是何云一人!
孔轲忍受不过,猛地一拍身前矮桌,怒斥道:“新军?杂兵?一支新军能有水师?一群杂兵能击溃福州水师,没让一艘船回来?”
李易眼看着不断重复的这一幕,心中顿感无力,泉州城是这样,两军前线竟又是这样,忍辱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局面,可如今,真的还有前途吗?
压下心中杂念后,李易沉吟道:“如此看来,这两日出现在九龙江上的那十几艘怪船应该就是这支神秘的水师了!”
“军师!”一向沉默少言的华清忽而开口,说道:“这十几艘船人数虽少,但速度却异常的快,装备更是精良,有了他们作为牵制,王忠嗣如今已能成功将军队登陆北岸了!”
李易缓缓点头,华清这人他十分满意。若说这满屋的幕僚里面他最信任的,自然轮不到华清,然而在所有的幕僚里,他最喜欢的,却是这位无根无底、一心做事的新人了!
此刻,见华清特意将话题引回正轨,李易缓缓点头,叹道:“李家的江山坐了百年,底蕴深厚也是早有所料的。我军的优势尽在水师,如今这十几艘船虽然坏不了大局,然而王忠嗣毕竟是百战名将,以前无可奈何也就罢了,如今手中有了依仗,即便这依仗不算牢靠,可也难保他想出什么法子来。”
华清接话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将这十几艘船毁了才行!”
李易赞同道:“说的不错!只是如今漳州这边的水师船只在速度上跟不上他们啊!”
孔轲一听,遂建议道:“我看还是把何云调回来吧!陆战上他能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一个伍长,放在陆地上根本就是明珠蒙尘!”
“不行!”长须幕僚大惊,叫道:“绝对不行!这支武威军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大伙不奇怪吗?”
“北面的仙霞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王忠嗣又被咱们拦在九龙江南边,东面海上的巡逻从无一刻断绝,那这支官军还能是从哪来的?”
孔轲瞠目道:“你想说什么?”
长须幕僚怡然不惧,冷笑道:“西边的葫芦关两个多月没有消息传来,天知道杨询那小子在做什么?这支官军会从哪来,不显而易见的事吗?”
“你!”孔轲暴起,怒视对方。
长须幕僚身后的几名侍卫赶忙冲上前来,将其护在身后。
李易以手扶额,强忍着心中烦躁,正要出声斥责,帅帐外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是想说……我投敌叛变了吗?”
杨紫菀自顾自的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冲着长须幕僚说道:“哦,错了!你刚才说的是杨询?我哥?”
然而此刻的李易却没有看杨紫菀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杨紫菀身后的那人,那被一身黑袍遮掩的人!
黑帽褪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浑厚的男声随即响起:“抱歉,太久没见光了!”
……
九龙江,河口的一处沙洲上,百无聊赖的郑泰躺在干燥的枯草上望着天上渐渐西垂的落日,嘴里不停地嘟嚷着:“真没劲!大哥现在应该在建兵工厂了吧?那帮小子估计该人手一把……一把什么来着?”
他身旁的刘山听了,连忙接话道:“枪!一把枪!”
“一把枪!”郑泰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泰哥,枪这种东西咱不人人都有吗?不新鲜啊!”
“你懂什么!此枪非彼枪!”
“哦,那您见过没?”
“我当然……还没来得及见……”
远处,一名少年正快步跑来。
“泰哥,华清传消息来了!”
郑泰一听,立马站起身来,一把抢过少年手中的小圆筒,取出一看,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杨雄归来,众人北归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