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僧人点头:“好的。”
只用了三分钟,关文就换好衣服,给宝铃、顾倾城留下字条,然后随着少年僧人出门。
现在是清晨八点钟,街上没有游客,只有那肖途跋涉而来的朝圣信徒。他们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磕着长头前进,一丝不苟地贯彻着自己的梦想。朝阳照耀下的尼色r山,漫山遍野都是信徒们留下的经幡,颜色各异,随风招展。
这座藏地名山在天晴时、天yn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眼下的风景充满说不出的灵动之气,而在昨天,它则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关文觉得,自己在扎什伦布寺住了这么久,也去过无数次尼色r山上,但直到现在,他对这山和寺了解甚微,仅仅是流于表面。如果想担起除魔重任,他必须加深对藏传佛教的理解。可是,那需要大量时间和jng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在路上,他曾跟少年僧人攀谈过几句,但对方说得很少,只用默默微笑代替回答。
到达寺庙后门的时候,顾倾城从后面匆匆赶上来,素颜无妆,所有头拢到脑后去扎成一个马尾。这时的她,所有凌厉肃杀之气全都褪尽,只剩一个小家碧玉式的年轻女子模样。
“我看了你留的纸条就赶来了,金蝉子随时都会出现,我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但是,这会影响你吗?”顾倾城微笑着,露出两排干净整洁的牙齿。
由赏金猎人到寻常女子,她的外表变化极大,但关文都能接受。以他的眼光看,顾倾城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女子,有追求,有抱负,极果敢,有担当,胜过大多数须眉男子。
“不会。”关文沉重的心情有所好转,“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倾城挑了挑眉毛,“我是为金蝉子来的,又不是为你而来。”
两个人眼神交错之时,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那份友情与善意。关文曾为顾倾城挡枪,而顾倾城则在黑洞中舍身保护关文,一饮一啄,一还一报,谁欠谁的,已经说不清楚。
三人从后门边的侧门进入,穿过辩经惩扎什南捷,便到了汉佛堂。
汉佛堂即甲纳拉康,是xzàng其它寺院不多见的佛堂。佛堂内珍藏着历代皇帝赠送班禅的永乐古瓷、金银酒盏、茶碗碟盘、玉石器皿、纺织品类等诸多礼品。历史最悠久的有唐代的九尊青铜佛像,相传是文成公主带进藏的。晚些的有元朝时期的一尊骑在野猪上面的赤身女度母铜像,还有清朝皇帝赐给班禅的一枚重16.5斤,上镌汉、蒙、藏三种文字的金印。除此之外,殿内还有宝石佛珠,封诰敕书、汉传佛教经卷等等。
披着绛紫色僧袍的巴桑就跪在汉佛堂前面的石阶上,面向殿门内,虔诚地低头祈祷。此刻院中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
少年僧人点点头,自己一个人悄然离去。
听到关文的脚步声,巴桑回过头来,脸色青黄,jng神萎靡,仿佛刚从一场大病中醒来一样。
“你来了。”巴桑起身,僧袍晃晃荡荡的,显示出他已经瘦了很多。
“我其实很想跟你聊聊,这期间生了太多事,所有变化像火车车厢一样一个连一个,挨挨挤挤,哪一个都停不下来。你能推翻从前,重新开始,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关文察觉到两人间那份难以逾越的隔阂感,“我们昨天到了断头崖下的黑洞,但一无所获。我曾接受过树大师的教诲,他告诉我,秘密就在崖下,可我们将黑洞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也找不到机关暗洞。我想请教,青龙会的目标是不是也对准了黑洞?”
巴桑点头:“对,他们去过黑洞,并动用了高科技的探测手段,证明那下面没有暗道。”
“那就奇怪之极了,明明……”关文越困惑,毕竟那黑洞有着许多怪异之处,自己一进入那里,就有特殊的感觉。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巴桑没有过多寒暄,对关文身边的顾倾城也仿佛熟视无睹,当先离开汉佛堂的院子向后面去。
北面隔着几道墙,就是树大师的院子,但现在墙头外面已经看不到那古树,一切都消失了。
关文跟上去,拐过几条巷子,前面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院中,仅有三间摇摇yu倒的白墙草房。
“巴桑,我不明白那幅画是什么意思。画中的断崖是断头崖吗?那对男女是谁?老人和孩子又是谁?”关文问。
“就是这里,能够解答你所有困惑。”巴桑推开了低矮的篱笆门,大步走进院子。
院中间有一口古老的水井,青石井沿上层层叠叠地爬满了墨绿色苔藓,一个系着麻绳的白铁皮水桶倒在井台上,似乎好久都没人用过了。
“上师,客人到了。”巴桑站在草屋门外禀报。
“进。”屋内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巴桑站在门边,向着关文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同时举起另一只手拦住顾倾城。
“没事,在外面等我。”关文告诉顾倾城。
“有事就叫我。”顾倾城低声叮嘱。
关文掀开门洞上挂着的皮门帘,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腻乎乎的酥油气味。一个白苍苍的藏族老人蜷缩在地铺的一角,双手握着一本书,凑在自己眼前看。屋子另一角,盘膝而坐的竟然是才旦达杰,不过他明明听到了关文的声音,却头也不抬,只是低头诵经。
“桑彻大师是本寺乃至r喀则地区的活字典,你脑中的任何疑惑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关文,希望这能赎我昔r的罪。”巴桑的神色愈黯然。他被青龙会笼络,差点在核桃神树下的隐秘地窖中断送了巴桑、宝铃的xng命。幸而顾倾城出现解围,否则的话,误入歧途后的巴桑就回头无岸了。
“谢谢。”关文诚恳地鞠躬致谢,然后走进屋去。
关文闯入,桑彻大师的看书姿势丝毫不变。他的身上斜掩着一床薄被,被子原来的颜色早就被油污和灰尘遮住,反映出闪闪的油光。他的身边,是一口直径一米多的大瓷缸,一条黑乎乎的加长灯芯从缸底延伸出来,插入缸沿上的一盏古式八角油灯中。灯亮着,热烘烘的酥油味已经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熏透了,包括桑彻大师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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