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星空诡艳,淡墨的浮云流卷不休,眉月淡淡光华欲收。
高岩之下,听涛亭中,容雁门垂手而立,微微敛起的双眸笼上一层月华似的光华流溢,使得淡漠的脸庞立时无比生动起来,却予人一种从周围环境突兀而出的感觉。
夜风袭来,浅蓝色洗得白的长衫微微掀动。
“唉。”一声叹息传来。
一个无比雄硕的差比容雁门高上半个头的灰衣身影缓缓从亭外的苍岩上立起,向亭中走来。
灰衣人身上透着淡淡的光晕,夜月下的听涛亭立时鲜明起来。
容雁门神情恭谨起来,身子微微侧过来。
“五十余年前我敛去杀伐之心,却终究勘不透尘世迷途之心。”
“都是弟子连累师尊。”
乌衣人淡淡一笑,说道:“傅缕尘名中虽有缕尘吹影逆天之意,修的却是顺天遁去之法。我承天机之姓,行的却泄露天机之事。傅缕尘不会勘不透天象,却能坐归东陵不理世事。天下棋挛,最终谁能占优,真让期待啊。”
容雁门丝毫不为他露出如此强的争胜之心震惊,天机雪机修的是千古逆流诀,虽然上窥武道至境,争胜之心却是愈旺,然而天下能与之一较长的只剩下三两人物。
容雁门听见天机雪秋这么说,也就闭口不言。
师尊应自己所求,运用千古逆流诀,感应星象,去预测最近几年内的气候变化。动玄功损耗甚巨,最是折损寿数,师尊却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容雁门淡漠的脸庞微微一黯,说道:“弟子让师尊为难了。”
天机雪秋说道:“我所授的众徒中,以你与徐行两人天资最是出众。徐行与傅缕尘相遇旬曰,便得了心障,十数年修行的千古逆流诀散去,成不谙武学之人。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心志不坚,功力便会消退许多,入了心障就会有散功之虞。你习此诀时,心怀光复旧朝之志,光复的决心也就影响了你的修行。超脱而去终是太过飘渺了,‘薪尽火传也’,这才是正道,我就再损些修行助你,也是甘愿。”
容雁门虽得他如此允诺,却无半分兴奋。师尊数十年前放弃光复之念,才赢得如崇高地位,如今为了自己,毅然再试尘劫,让人心中凄惨。然而容雁门知道,除非自己冒着散功之险放弃复辟之举,否则难改变师尊决定。
四十年前,傅缕尘途遇徐行,见他天纵其才,却有恨世之念,此乃他幼年凄凉身世所致。傅缕尘与之相伴旬曰,将他的暴戾之气化去,无意间也将他修习十数年的千古逆流诀化去。
徐行却不在意武学得失,专致于学术,辞别师门、游学天下,终成当代名士。
容雁门想起师门秘辛,心中不由泛起一股苦意。
天机雪秋神情淡泊的说道:“傅缕尘四十年前化去徐行的千古逆流诀,使他离而去,两年前又授徐汝愚大道泽生,成了你光复途中的最大障碍。”忽的轻笑两声,继续说道:“我们三人被世人尊崇为三大宗师,却为了维持各自的神话,不得不假手别人争斗,终是落了下乘。”
“徐行千古逆流诀散去,就再未习武,才有灞阳城下的奇祸,傅缕尘为何不会因此授徐汝愚‘大道泽生’?”
“徐行之事不过天道流转中的一瞬,傅缕尘不会因此留下心障。内廷无力阻你,蔡、旬、谷、霍四家各怀异心,傅缕尘怎会不另想他途。徐汝愚极可能身兼徐、吴两家所长,怎容他不动心?”
容雁门不敢妄加评议,只是心想:徐汝愚纵是天资天赐算无遗策,却终究勘不透未来虚缈之事。
旁人不知《置县策》出自何人之手,我焉能不知?容雁门这么想着,却丝毫未曾透露出来。
宜观远投奔荀家,献上《置县策》,自然是希望荀家成为防御呼兰人入侵的主力,稳定北方四郡的局势。徐汝愚前往越郡,也是希望在东南形成足以威慑南平的力量,遏制南平的复辟之心。
若真遂了他们俩人的意,南平复辟之举极有可能成为水中月,一切都落到空处。
北方局势力稳定,南平即使迅速攻占晋阳、永宁两郡也无济于事。
晋阳、永宁两郡山峻水急天下形胜,然而居中原之腹,利攻入而不利防守,南平复辟大军若在这两郡停滞不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朝分散的各家势力就会从容不迫的纠集在一个所谓大义的旗下,对南平势力围而攻之。
南平虽铠刃甲天下,却也无力与整个天下为敌。
容雁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天机雪秋看了,不由暗自一叹,缓步踏出亭子,踩着夜露盈盈的青草远去了。
梅铁蕊面如槁木,一双眸却精光四溢,说道:“南平若真的行复辟之举,北方势必已经陷入大乱之中。可是蔡家踞幽燕之险,可拒呼兰铁骑;荀家背倚华淆之险,汾郡境内山河错综复杂,军事重镇与关隘重重,呼兰人的铁骑也难以尽情挥。何况荀家行置县策已有一年有半,汾郡局势尽为荀家掌控,哪有这么容易被呼兰人所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