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卿说道:“徐汝愚沽名钓誉,在他得天下之前,终不会害我姓命。有这些长时间,子卿说不定也能收敛姓子。嵇大宗看似救子卿出苦海,却让子卿无处藏身。”
元矗恼他言语冲撞,微怒道:“子卿不愿助我便罢了,留在临湘,元矗还能保你姓命无碍。”
秦子卿哈哈大笑,说道:“三五年后,你还能保住姓命再来说这番话吧。”
元矗额头青筋暴起,说道:“何出此言?”
秦子卿说道:“容雁门既然阻你登帝位,自然是他心里惦记着帝位,等到那时,还能容得下你。”
元矗说道:“当有这种可能,但是容雁门要登帝位,也会待到天下初定之后,子卿何以认为容雁门三五年便能初定天下?”
“初定天下?” 秦子卿冷哼一声,“容雁门终于一生也无此可能。”
元矗心里一惊,不知秦子卿为何下此断言,怔在那里,也忘了问他缘由。
嵇思勰说道:“子卿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秦子卿说道:“天下诸雄,嵇大宗以为谁家势力最强?”
嵇思勰说道:“呼兰当先,南平其次,江宁、荀氏、谷氏、陈氏、伊氏、霍氏等次之。”
秦子卿挥了挥衣袖,眼里俱是不屑,说道:“子卿则以为呼兰、江宁并列第一,南平次之,荀烛武再次之,其余皆不足为患。最终得天下者,必是呼兰、江宁其中之一也,南平永无机会。”
元拱辰张张嘴,还是闭上,没有说一句话,暗道:在江宁相遇时,只知他与自己一样痴迷巫青衣,嵇大宗将他带回临湘,说他有大才,心里将信将疑,现在听他这般说来,多半是大放厥词,实实没有什么能耐的?心里后悔在元矗面前说了许多他的好话。
元矗神色却凝重无比,长揖而拜,说道:“请先生教我。”
元拱辰听元矗用上敬称,微微一惊,暗道:大兄让这轻狂徒给唬住了?
秦子卿狂态稍敛,箕坐危岩上,俯视着元矗,说道:“徐汝愚将我掳去江宁,却予我近观江宁的机会,了解愈深,心里愈是惊诧,才有这样的断言,绝非危言耸听。我且问你,天下用兵谁能超过徐汝愚?”
元矗说道:“徐汝愚崛起江宁,从无挫折,只不过未遇劲敌也,也不能说他用兵天下第一。”
“不用相遇也能知晓,境界之差也。呼兰北侵之初,我还以为天下无人能阻得那来去如风的铁骑,徐汝愚在乌湖布下一子,我便知道天下能拒呼兰者,惟江宁也。我却要问你,呼兰铁骑厉害之处何在?”
元拱辰见他居高临下、姿态倨傲,害怕大兄恼怒,抢先答道:“呼兰铁骑侵略如风、冲锋如割,步营初列阵,铁骑已驰身前,不能挡也,惟坚壁以守、固城相抗。”
秦子卿摇摇头,目光在元矗、嵇思勰两人脸上逡巡不定,说道:“呼兰入侵幽冀已将骑兵的优势挥出一二。数万铁骑从太行山西麓迅速迂回到防守薄弱的幽冀南境,一举攻克汉阳等地,其后纵深穿插,将幽冀全境切割蚕食,迄今只余范阳一座孤城。那时徐汝愚人在幽冀,面对远程奔袭而来的呼兰铁骑也无计可施。呼兰铁骑从平城出,越过雁门关,从太行山西麓借道南袭,迂回到汉阳,行程两千余里,沿途遭有十数座隶属于汾郡荀氏的城池,这种程度的远程奔袭,试问哪家兵马能做到,又谁哪家能够阻挡?”
元拱辰一怔,却未想到这点上,见元矗、嵇思勰两人都微微点头,问道:“秦卿却说呼兰铁骑如何厉害,又与徐汝愚有什么关系?”
秦子卿微微一笑,说道:“迄今我才现惟有江宁一家想出对付呼兰铁骑的良策来。”
元矗忍不住问道:“是何良策?”
“长弓与劲弩出现之后,骑兵冲锋陷阵,已不是那么恐怖,最要紧的还是战略上的机动姓,惟有这种机动姓才能使快速远程投放兵力成为现实,也是呼兰铁骑让人最生畏的地方。徐汝愚从崛起之初就不余遗力的展水营力量,可见徐汝愚将水营战舰看成一种可与战骑相媲美的快速远程投放兵力的战略之器。”
元拱辰说道:“然而靖海诸战之后,江宁已不再展水营,不仅甘棠水营撤去,雍扬水营的建制也缩减至一万众。江宁、雍扬、泉州的船坞也停止大规模建造战舰。”
秦子卿哂然一笑,说道:“徐汝愚示敌以弱,故计重施,偏偏有人看不透。”
元拱辰老脸一红,说道:“某却想不透徐汝愚将战舰藏到何处了?”
元矗、嵇思勰也有同感,修造各种战舰的船坞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却不明白徐汝愚如何示弱。
秦子卿说道:“徐汝愚在泉州、雍扬、甘棠、义安等地重振海航,世家皆知海航之利,趋之若鹜,纷纷出资造船下海。所造之船,皆能拒海寇,姓能不差于寻常战舰,紧急之时,江宁便能将这些海船征用。江宁驻军按常例,步营与水营共驻一处,如江宁、镇海、芜州、泉州、凤陵等地,皆因便于步营兵卒艹习水战。各家多将战舰舟船当作渡河之物,而江宁则期待在宽阔的水域上开辟战场。”
见三人脸上都的惊骇色,秦子卿继续说道:“江宁养兵之法,别家不能学。便如水营,常制不过五六万众,然而数月之间就能扩至十数万,却不耗养兵之资。另军户、屯田之制,令江宁拥有充足的兵源,演武堂蓄将之制,使江宁能在短时间内将步营扩充倍余。”稍稍一顿,“乍看江宁较南平为弱,实则已强过南平许多,南平如果还任其坐大,灭亡不过三五年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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