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下子说多了话,皇甫嵩又咳嗽起来,管彦忙起身准备去倒些茶水,却被皇甫嵩一把抓住手腕,示意他安心坐着。
一阵咳嗽后,皇甫嵩的脸色异常红润起来,眼中的浑浊之气也好似被冲散许多,但是管彦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师……”管彦略有担忧的想让皇甫嵩休息下,但皇甫嵩已经明白管彦的意思,直接摆摆手说道:“文德啊,我已时日无多了,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老夫有些话要与你好好说下!”
话已至此,皇甫嵩何等聪明之人,管彦明白,说再多安抚的话语也是无用,只得点点头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三十年啊,老夫用了三十年才官至车骑将军,宦海浮沉,其中辛酸,非常人所知也!而文德你!“皇甫嵩又比划成了‘七’的手势:”仅仅用了七年,便居大司马高位,如今汉室朝廷,只知大司马之名,何人知汉帝?吾为汉臣,当思汉室之事,此乃我当初设局欲除你之本心!你莫要怪我!“
皇甫嵩的忠义,管彦自然明白,自从那次事件后,管彦便没有与皇甫嵩再有联系,并不是管彦记恨皇甫嵩,而是自己的内心确实是愧对皇甫嵩的。如今皇甫嵩再提此事,管彦坚定的摇摇头说道:“恩师之义,彦心自知,怎么敢有相责之意?”
皇甫嵩点点头,看向管彦继续说道:“老夫一生为大汉尽臣子之忠,无愧于天地!而今日行将就木,要为文德谋最后的人世之道!“说到这里,皇甫嵩叹了一口气:”汉室颓危,早已无天命之象,老夫早就明白,其实即便那日我将你除去,日后也必有他人起势,相比于何进、王允、吕布、董卓等宵小之徒,老夫相信你还是要好很多的!如今大汉十三州,文德独占冀、并、雍、司隶四州,青、扬、徐、豫四州也有多半在手,天下之地,文德已得其半,为今之势,文德只需徐图缓进,天下即可定矣!”说到此处,皇甫嵩眼中忽然闪过异样的神采:“若天下平定,文德当何以自处?”
管彦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这不是跟上次的感觉差不多么,难道这房内又安排了什么刀斧手?想到此处,管彦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瞟向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好似没有看出管彦的不自在,皇甫嵩忽然眼中泛出了一丝精光,微微直起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管彦:“汉室气数将尽,文德当远图天下,代汉自立!”
“啊!”管彦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看向皇甫嵩,皇甫嵩声轻语淡,看管彦听来却如重鼓击鸣!皇甫嵩是什么人?管彦再明白不过,想当初皇甫嵩以心中一丝疑虑,便要摆下刀斧阵处理自己,可见其对汉室的愚忠几乎已经达到无可复加的程度。如今这么一人却说出”代汉而立“这么一句话,怎叫管彦不吃惊呢?
“呵呵~~”看着管彦的模样,皇甫嵩自得一笑,轻轻拍了拍管彦那已经溢出汗水的手掌,接着说道:“文德勿惊!吾大限将至,对于世事倒是看开了许多。自三皇五帝,到夏、周、秦、汉,这何来亘古王朝,永兴不迭?只是汉室虽衰,却无夏桀、商纣之绝天之举,若天色贸变,恐再起祸端!“
管彦看着皇甫嵩眨巴了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去搭这个话,这就好比一个工作了三十年的警察,有一天忽然找你详细讲述了如何去偷盗。
皇甫嵩一下子好像强撑说了太多的话,身体已经忍不住地微微发抖,心中一口气一松,便无力地向后垫靠去,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溢出,滴滴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