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各人训练再认真,现实困难是摆在这里的。
说实在,要让这些军士们分清前后左右,实在是太难了些。最后还是黄来福想到了后世一个办法,他记得民国时有一只军队在训练时,是让士兵们在左脚穿布鞋,右脚穿草鞋的,这样区别后,快速地让士兵们上手。不过黄来福一下子没地方去搞草鞋,就让各个军士们都在自己的右脚上捆上一根红带子,以区别左右。
这个方法实行后,看起来,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从昨天开始,让至少五百个,在扬旗时乱转的军士们,下降到了今天不到四百个旗军在乱转。
练了一会旗帜后,铜锣一声响,各个军士们如听仙伦,马上往地上一屁股坐下来休息,呼呼喘气。这个铜锣,是所有号令中,最受军士们欢迎的,平时并不需要各人多花脑子,就可以记住,并且倍感亲切。
不过,才休息不到几分钟,就听到孛罗声响,各军士们心中都是大骂,因为这意味着就马上起身,各人拿好自己的武器站好,又要开始操练了。当然,各人都是不敢骂出口的,否则一个军中喧哗,又要挨军棍了。
各军士们站起来,拿好自己的武器,在原地站好。再听得喇叭一声响,吹成单摆开的声音,各军士们连忙按小旗的方位慢慢散开,每一小旗约相距一丈五尺左右。
不过要让每一个小旗按一定的距离对等散开,谈何容易。通常这个过程,又是让众军士们挨军棍很多的地方。一看到没按距离散开的军士们,孙小保眼睛一亮,又是冲了过来,但听军棍声响,又是夹着众军士们的惨叫声。
好容易等到各旗散开后,又听步鼓声响,各旗赶忙开始依点鼓声响前进,而一个队形在前进中要保持整齐,又谈何容易?各个队列,前进左右时,不是歪了,就是斜了。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歪歪扭扭的。立时,镇抚和军牢们的军棍,又上来了。
“前进!”
“走好,不要乱看,紧挨着队。”
“说你呢,妈的!”
镇抚、军牢们的怒吼,军棍打击皮肉的声响,军士们的惨叫声。
场头上,黄来福目光冰冷,静静站立着。他头戴六瓣明铁盔,身披57斤的家传铁甲,脚穿皮制战靴,手按摩挲刀柄,不动声色地看着。身旁是一干的旗牌,号铳手,门旗,金鼓旗,角旗,巡视旗等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各人都是有些脸色白。如此严酷的治军练军,国朝怕只听说过戚家军吧。
这种严格的,单调的,千篇一律的练习,饶是场中旗军许多人身体强壮,还是有些人忍受不了摔倒或是晕死过去。很快,军中的医士们便过来,将晕倒的旗军们抬下去休息,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又接着训练。
这些旗军前些天的时候,还是农村中纯朴的青年人,哪受过这种严格的苦楚?而见了军士们被军棍打得哇哇直叫,黄来福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他随即又告诉自己,要想出现一只强军,这种训练是必须的。而且自己的军队和各个卫所军或有一比,但比起同时代的很多营兵来,并无多大优势。
特别是戚继光在蓟镇练兵十几年,调教下的强军猛将无数,在他的精心培养下,大明此时多的是能征善武,智勇双全的将领。如李如松、孙朝梁、谢惟能、刘葵、王禄、张士义、管英、王旌等人。特别是李如松,更是这时代的绝代猛将,万历三大征时的决对主角。为了将来保护自己的家园,为了在1592年开始的万历三大征中取得自己的蛋糕份额,自己必须硬下心来。
军士张大三满头是汗,也不敢擦一下,他耳听着鼓点,紧紧依着点鼓声响前进,并时刻注意着保持队列整齐。他看到前面的小旗周大金,同样的,身上的鸳鸯战袄已经湿透了,紧紧地沾在衣服上,但却不敢去擦一下。
张大三心想,没想到这旗军的日子,比自己想到的,要苦,要累得多,先前参军前的铁马冰河梦想,全部消散无影了。不过他咬紧牙根,他相信,别人都可以坚持下来,他为什么不能坚持下来呢?难道做一个逃兵,回到山村中,让人看不起?再说依五寨堡旗军中严酷的逃兵连坐法,他逃得了吗?
耳听到旁边军棍声响起,夹着军士们的哭喊声,张大三知道那是周边的军士们列队不齐,又被挨打了,他更是集中全部的精神,不敢松懈。
张大三所在的百户是在中军位置,前面是总旗丁朝用和李运作,最前面是百户江大忠。听说百户大人是千户大人的心腹,还兼领着二十个家丁。不过此时,不论是江百户,还是家丁们,都是一样的依条例旗帜练兵,没有一个能例外。如果他们列队时有出错,一样是镇抚的军棍落在他们身上。
这时张大三忽然听到百户江大忠一声大叫:“你这个腌脏货,你姥姥的是专打老子吗?”
接着再听到镇抚孙小保一声惨叫,张大三连忙看去,却是孙小保一拳被江大忠打得翻了个滚,立时他口角鲜血流出,孙小保一声叫:“你媳妇家娃的,打老子。”
一翻身起来,朝江大忠补过去,立时两人扭打起来,拳来脚往,扑扑声响。而此时,场中旗军们刻意保持的队形已是消散无踪,各人都是聚到两人身旁,大声叫好,为二人加油打气。张大三也挤上前去,大声吼叫,为江大忠加油,对于孙小保这个镇抚,经过这几天,他早已是满心的恨怒了。
黄来福脸色铁青,这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他暴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立时各个围观的旗军们一个激灵,纷纷作鸟兽散,飞快地闪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组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形,张大三更是一个百米冲刺,闪回了自己的地方,不过和各人一样,他还是好奇的目光,看着场中的情形,要看千户大人如何做,事态的展。
听到黄来福的声音,江大忠和孙小保都是停了下来,不过此时的二人都是鼻青眼肿的,呼呼地喘着气,如激斗的公鸡般,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黄来福走到二人面前,怒道:“为什么殴斗?”
江大忠怒道:“大人,这厮分别就是找茬,这腌脏货动不动就打俺军棍,这分明就是不公,请大人作主!”
孙小保直着脖子,脸上的横肉暴起,吼道:“大人,职下可以保证一片公心,职下责打江百户的军棍,也是因为他列阵不当之故。江百户无故殴打职下,还请大人作主!”
立时两人又吵了起来,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争着请黄来福为他们主持公道。
黄来福喝道:“放肆,你们就是这样和本官说话的吗?”
二人这才想起黄来福先前定的军礼,各人忙各作揖侍立,不过都是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黄来福冷冷地看着二人,看得二人冷汗涔涔之时,他对江大忠道:“江百户,你如不满孙镇抚之为,可找本官以剖曲直,然你不服号令,且又不守军纪,私自与同僚殴斗,军法难容。来人啊,给我拉下去,重责50军棍!”
江大忠一怔,道:“少爷……”
黄来福喝道:“这里没有少爷,只有千户大人。军法官何在?”
立时镇抚韩虎走上前来,抱拳大声道:“职下在!”
黄来福一挥手:“拉下去,重打!”
韩虎大声道:“遵令!”
江大忠咬着牙被拉下去了,立时扑扑的皮肉军棍声响起,江大忠倒是一条硬汉,几十军棍打下来,硬是一声不啃。
整个场中的旗军鸦雀无声,各人都是敬畏地看着镇抚执行军法,连千户大人最心腹的江百户不听号令,都被重责,自己算什么?从这时起,更是没有一个人敢稍稍松懈。
打完后,江大忠高声道:“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