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时,若没有这个节目,这酒宴的规格就会低俗许多。
刘阚前世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不由得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等待节目登场。
不多时,一年轻女子怀抱着一张筑,走到堂上。
朝着众人欠身行礼,而后坐好。一手按住弦,另一只手,则执起一支竹尺,做好了准备。
刹那间,喧闹的堂上,鸦雀无声。
这是一种礼。虽然春秋战国五百年,使得礼乐崩坏,风雅颂荡然无存,可这礼,却始终留存在人们的心中。乐,是一种极其高雅的事物,若无礼,则无以品味其中精髓。
就连徐公,也正襟危坐。
铮——
竹尺轻击于弦上,那女子纤纤玉手,随之传花蝴蝶一般的变化着,移动着。
慷慨激昂的乐曲,从那尺下,弦上,手中流出。那种感觉,足以让人的心,为之澎湃。
所有人都不敢出生,甚至在走路的时候,都放慢了脚步。
徐公的脸色,却渐渐的难看起来……
刘阚没太多音乐细胞,只觉得这曲子慷慨激昂,悲壮的让人感觉血在烧。可除此之外,再也没甚感触。甚至还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样的曲子,从女子手中出,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曲子?”
刘阚现堂上的人们,表情有些古怪。
蒯彻见周围没人注意,忙探身在刘阚耳边轻声道:“主人,这就是著名的易水送别。”
易水送别?
刘阚没反应过来。
蒯彻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就坐在刘阚的身后,于是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那荆轲别离一水时放歌的易水送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刘阚顿觉一股寒意窜起,扭头看着蒯彻,那意思分明是在询问:这曲子,不是被禁了?
没错!
荆轲刺秦,天下人皆知。
而易水送别,也因荆轲而名传于世。起流行的成都,不仅仅是局限于击筑。甚至有人改成了琴、笙、鼓、钟等八音齐奏的大乐曲。有井水处,就能听得到有人哼唱此曲。
教司乐坊中,若不会演奏此曲,就会被视作外行。
虽然,始皇帝下令禁止,可实际上呢,除了在秦地之外,山东六国所在,基本上不予奉行。所谓禁者自禁,弹唱者依旧弹唱。这曲子非但没有息声,反而越禁越是流行。
徐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图之奈何。
这是风尚,这是潮流……
所谓法不责众,全天下的人都在传唱,难不成你杀得了世上所有人?只是作为老秦官吏,徐公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脸色有些阴沉,眉头微微蹙着,轻轻的哼了那么一声。
一曲乐毕,众人齐刷刷的鼓掌称赞。
那女人捧筑礼谢,正要离去时,却见一中年男子,蓦地从堂下站起来,沉声道:“音亦有情,你击筑手法虽然精妙,然则却未能把握住其中的真髓,却是糟蹋了这曲子。”
此人身高八尺,体态修长,略显单薄。
头裹红蓝相间的头帻,一系青衫,更衬托着卓尔不群的气质。
他走到堂上,厉声对那女子道:“若心中无慷慨悲歌之豪气,若无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愿往之的心,就算是你手法再精妙,终究是是落了下乘,只能奏出其中精髓之一二。”
那女子,是宋子城中一等一的击筑大家。
自学会这一曲易水送别之后,从没有被人如此的指责过,一时间那俏脸,涨的通红。
“你是何人?”
易水楼的主人家站起来,厉声喝道:“此乃徐公之寿宴,你竟敢如此放肆,莫非寻死?”
那中年人淡定一笑,从女人手中接过筑。
跪坐下来,把筑放在身前,“正因徐公寿宴,在下才要献丑,以为徐公贺寿,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