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年来,做的很不错。
献万岁酒,平定泗洪,造程公纸,建功北疆……朕都看在了眼里,包括你后来去巴郡,又在齐鲁平乱。按道理说,做一方大员也不为过。可是,你年纪太轻,据高位,只怕有所不足。
刘郎将,你今年……二十三岁?”
“正是!”
“历练个七年,差不多年纪正好。到时候,南疆已全面控制,朕可以放手平抚江南……苎罗山时,你也看到了。楚人对我大秦仍旧心怀不满,若不能平抚下来,终究会成为心腹之患。
刘郎将,可愿随朕回咸阳吗?”
始皇帝说话,颇有些天马行空的意思。
上一句和下一句,乍听似乎没甚关联。可是仔细琢磨,却又感觉关系密切。
反正主要意思就是一个:你太年轻,放你出去独当一方,我不放心。跟我回咸阳,好好历练吧。
听上去,好像是在询问刘阚的意思。
始皇帝的声音略显阴柔,可是听在刘阚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你若是同意,就走!
若是不同意,那可就有问题了……
“微臣,感激涕零,愿为陛下效死命!”
刘阚别无选择,匍匐在地,口称万岁。不同意?这种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恩宠,你为什么不同意?
肯定是心怀鬼胎!
刘阚只能同意。
“甚好!”始皇帝拿起了书卷,“这里好像距离楼仓不远。朕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安置一下。
朕会继续巡狩,二十日后,于东门出海。
到时候,朕会安排你具体的事情。你回去以后,让家人准备一下,待朕回咸阳之后,会正式下诏。到时候你全家都迁到咸阳吧……你回来以后,直接随朕巡狩,就不用再返家了。”
给你三天假,在楼仓收拾妥当。
你随我一同巡狩,直接返回咸阳,然后再派人接手楼仓。
刘阚不禁暗自叫苦,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臣告退!”
“刘郎将,朕记得你楼仓有一校人马,可对?”
“正是!”刘阚不敢隐瞒,轻声回复。
“西南典属如今有些不太稳定,你安排两千兵马,入蜀郡去吧。蜀郡巴家,你应该不陌生!”
“啊,臣领旨!”
刘阚退出大帐之后,只觉后背冷汗淋漓。
来到这个时代,整整十年了。还没有什么人,似始皇帝这样,给刘阚带来如此巨大的威压。
深吸一口气,平定了紧张的心情。
刘阚不禁苦笑,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现在想逃走已是不太可能。但家中,却埋了一颗地雷,若不能妥善处理,只怕有性命之虞。
实在不行,让刘巨夫妇随军去蜀中吧。
这也是刘阚一时间,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他缓步向营外走去,路过一座小营的时候,却见赵高从旁侧而来,正好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刘阚忙让路,赵高理也不理,径自走向了小营。
错身而过时,刘阚还清楚的听到,赵高出一声阴冷的哼声。
“百里,赵郎中这是怎么了?”
赵高官拜中车府郎中令,故而刘阚称呼其为赵郎中。
百里术一笑,“刘郎将不必在意,赵郎中这一段时间心情不好。您也知道,之前苎罗山,小公子表现不佳,令陛下很不满意。而赵郎中是小公子的老师,所以陛下对他,也生出不满。”
说完,百里术神秘兮兮的说:“我听人说,等回了咸阳,陛下就会罢了赵郎中!”
刘阚眉头不由得一蹙,心里面隐隐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可是又说不清楚,弄不明白。看着赵高的背影,在小营中消失,刘阚的心里,陡然有一些不安。
回到自己的军帐,刘阚立刻点备行囊。
他本想带刘信一起走,可始皇帝只给了他一个人的关碟,也就是说,刘信需要继续留在这里。也难怪,刘信现在已入了铁鹰锐士的编制,自然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和刘阚一起走动。
没办法,刘阚也只好安抚了刘信一下。
让薛鸥带着人留下来照顾,他独自一人,跨上了赤兔马,连夜离开行营,直奔楼仓方向而去。
从淮阴到楼仓,路程并不远。
过了泗水,就算是进入楼仓治下。刘阚马不停蹄,用了一昼夜的时间,就抵达楼仓镇外。
对于刘阚的突然归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刘阚也不休息,连夜召集了蒯彻陈平等人,在书房中商议。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
蒯彻蹙眉道:“以主公的年纪,做到泗水都尉,的确是头了。想要更进一步,非常的困难。
陛下想借由铁鹰锐士的途径,过数年直接外放出去,心思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之前有任嚣的例子。主公的功勋能力都有了,所欠缺的,就是资历。鹰郎将,倒也不错。待主公年纪够了,外放出去时,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把楼仓放弃……”
蒯彻和陈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毕竟,这楼仓,凝聚了太多人的心血。这么就放弃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可不放弃又能怎么办?
同时,聚集在刘阚身边的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陈平蒯彻可以去江阳,但是曹参那些人,会同意吗?只怕不一定!
“这样吧,道子和老蒯暗中整备,到时候诏令下来,随钟离和老灌一同,前往江阳。
贾绍如果愿意,可随我去咸阳……老曹他们……如果真的不愿意走,到时候就随他自己去吧。
不过,铁庐里的人和物,能带走的绝不能落下。如果不愿意走的话……
道子,这件事情你和小猪来处理。总之,铁庐里的东西,绝不能传出去,必须多加小心。”
铁庐,那可是刘阚的兵工厂。
至少在目前而言,里面的东西不能够流出。
整整一个晚上,刘阚等人在书房里,都在商议着搬家的细节。到天亮以后,已经两天没休息的刘阚,终于顶不住袭来的困倦,回到卧室之后,一头栽倒在榻上,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傍晚时分,刘阚醒了过来。
吕嬃带着刘元和刘秦,前来拜见。
一晃,又是大半年没有和家人团聚,按道理说,刘阚本应该和孩子们亲热一下。可是时间,真的不够了。他抱着刘秦,牵着刘元的手,在庄园中走了一会儿,然后就匆匆来到阚夫人的房间里。
也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孩子们都很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刘阚真的是没有这个时间。
阚夫人已经听说了一些情况,只是当她知道刘巨真正的身份时,也不由得是脸色变的煞白。
“阿阚,此事你怎不早说?”
刘阚苦笑道:“母亲啊,我怎么能想到,事情会展到这个地步?好在陛下让我调拨两千人马入蜀,如今之计,也只好设法让兄嫂二人混入军中,一起前往江阳。老蒯和灌婴他们都会过去,曼儿也在蜀中站稳了脚跟。等去了江阳后,我会另想其他办法,为兄嫂开脱过去。”
阚夫人,无话可说。
事情展到了这一步,的确是任何人事先都没法子想到。
而且,刘阚这些年四处奔波,刘巨一直陪在老夫人身旁,这感情日益加深,老夫人早已经把刘巨看作亲生的儿子。王姬呢,也在刘家多年,老夫人也真的是舍不得,看着刘巨出事。
只是如此一来,可真的要苦了阿阚!
老夫人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惹得刘阚又是好一阵子的安慰。
待老夫人平静下来之后,刘阚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孩子们已经睡了,吕嬃正在灯下缝补衣服。
吕嬃已经二十二了,早已脱了当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稳重。
特别是吕雉的死,给吕嬃带来的冲击很大。
小时候,她一直是以姐姐为目标,如今姐姐走了,她需要做的更好,这样才不会让姐姐失望。
“阿嬃,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前往东门阙。
这一走,家里的情况怕是会有一些变故……我估计等我伴驾回转咸阳之后,你们也要一同过去。楼仓的田地,已无需再持有,想办法把咱们名下的田地卖掉吧。另外,暗中通知陈禹和你父母,如果他们不想继续呆在楼仓的话,把他们的田地,就和咱们一起,都卖了吧。
不过,此事不可大张旗鼓,要暗地里解决。
时间应该很充足,应该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卖地的钱帛……送往蜀郡,交给曼儿来处理。”
吕嬃顺从的点了点头,看着刘阚疲惫的面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
“阿阚,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处理妥当……倒是你,这一去随行伴驾,责任重大。
总之,要小心才是。
多保重身子,等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之后,我和母亲会带着孩子们,尽快往咸阳和你汇合。”
也许,对于吕嬃而言,去咸阳并不是一件坏事。
刘阚只能苦笑一声,把吕嬃搂在怀中:若非迫于无奈,说实话,我可真不希望你们去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