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可心的人儿在身边照顾着,也的确是一件美事。这样吧,你把你那几个女儿的名字告诉我,我回头派人把她们送过去。这年纪大了,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也真是不舒服。”
百里术强耐着紧张的情绪,笑道:“如此,可就要多谢中丞了!”
赵高的话锋,在这时候却突然一转,“百里,最近这宫里面,可有什么事情生吗?”
百里术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猛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来紧走两步,扑通跪在了赵高跟前。
“中丞,百里该死!”
赵高眼睛一亮,轻声道:“百里,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要如此模样呢?”
“中丞,百里……”百里术痛哭流涕,“不瞒中丞,起先百里的确是有些埋怨中丞,觉着中丞待我等之人太薄了。特别是我两个女儿,被咸阳令杀死,我这心里面,是敢怒不敢言啊。”
“哦,有这种事?”
赵高先是一怔,然后连忙起身,走到百里术的跟前,把他搀扶起来,“那个混帐东西竟如此暴虐?我实在是不知道啊……可是百里啊,你应该和我说一声才是,咱们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
为了那小畜生伤了情义,却太过不值。”
百里术这戏,却是演的出神入化。
他一边抽泣着,一边说:“前些日子,我因女儿的事情,在酒馆里喝酒。有一天,有人过来找我,说是带我去见一个人。我就跟着过去了,可到了地方才知道,见我的人,乃大将军!”
赵高的眼角抽动两下。
“大将军找你作甚?”
“他给了我百镒黄金,说是让我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单独面见陛下。”
“哦?”
赵高脸上,露出了一抹冷戾的笑意,“那你有没有做呢?”
百里术正色道:“中丞,最近一段时间,陛下闹着要去梁山宫玩耍,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我怎敢同意。安抚陛下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去顾及大将军的事情?所以到现在,也未曾引见。”
“百里,你一心为陛下着想,果然是忠心耿耿啊!”
赵高这心里,呼的一松,脸上的冷色,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上的却是一副温和笑意。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喏!”
百里术弓着身子,往外面退。
就在这时候,赵高又说:“明日一早,我会让阎乐那夯货,亲自把令千金送到府上。百里啊,咱们年纪都大了,可要多体贴自己才是。以后有什么困难之处,你可千万别再向我隐瞒。”
“术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中丞大恩!”
百里术走了!
可是赵高却睡不着了……
如果,只是章邯这一封书信,那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是嬴婴想要单独面见嬴胡亥?又是出于什么居心呢?而两者一旦联系起来的话……
赵高心里激灵灵一个哆嗦。
嬴婴,想要搞事非!他一下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眼角抽搐的,也就越来越厉害了起来。
如果嬴婴和章邯联合起来,二十万秦军回转关中,那他赵高,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绝对不能让嬴婴得逞。
赵高阴沉着脸,在房间里徘徊到了后半夜,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既然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刘阚得到咸阳密报之后,原本还想在雁门停留一些时日,这一下却来不及了!
他立刻命钟离昧抽调出三千骑军,加上他原有的随行兵马,共五千人。当天就启程动身,赶回朐衍。
同时,他又让李成即刻回转云中郡,命蒯彻留在雁门郡,协同钟离昧。
出之前,他秘密召见了蒯彻。
“老蒯,我有一个预感!”
蒯彻闻听,顿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刘阚。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刘阚的预感,往往都很灵验。别的不说,就说那王离在巨鹿的惨败,谁能猜到这结果?可是刘阚偏偏猜到了,而且非常的准确,这让蒯彻如何不敬服呢?
“赵高杀不死章邯,也控制不了章邯麾下的兵马。”
蒯彻不敢开口,一旁静静的聆听。
“如果赵高杀不死章邯的话,那么章邯必反……他反倒也无所谓,只是他麾下的兵马,只怕难以保全。”
蒯彻眼睛一眯,立刻明白了刘阚,话语中的含义。
的确,章邯若投降,那他麾下二十万秦军,也势必要一同归降。问题在于,楚军才多少人马?他们能容得下,或者说控制住这二十万秦军吗?不说别的,只为压制章邯,这二十万秦军,也无法保全下来。放任离去?这自然不可能……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用常规的手段。
什么是常规手段?
杀俘!
从春秋战国以来,杀俘的案例屡见不鲜。
远的且不去说,但只是始皇帝统一六国的几十年中,杀俘之事,层出不穷。王翦,李信,蒙武等人,哪一个没大规模的屠杀过战俘?更不要说,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屠’,白起!
秦人杀俘不手软,诸侯杀俘,也不会手软。
二十万秦军……
从刘阚的层面而言,可能是不忍心见这二十万秦军被杀;可是从蒯彻的层面来说,这二十万秦军,能保留下来一半,哪怕是三层,对于刘阚而言,将会产生出何等巨大的作用呢?
“我以派人,调秦同赶来。”
刘阚轻声道:“秦同在楚军之中,掌握着几条密线。你和他好生合作,最好能保全那些秦军。”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那些秦军不是在雁门郡,也不是在河南地,而是在楚军之中。如何联系?如何策动?如何迎纳?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可不是旦夕之间,就能够解决完全。可蒯彻是什么人?那是刘阚麾下的第一谋臣!闻听之后,沉吟片刻后,“主公放心,彻定当竭尽全力。”
“我本来想等老陆回来,不过现在看来,怕是来不及了。
老陆估计也就是在这些时日抵达,你见到他之后,就让他也留下来。有你三人,我可安心。”
就这样,刘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离开了雁门郡。
这一路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就无需再去赘言。十五日后,刘阚一行兵马,抵达朐衍城外。
朐衍文武官员,在萧何的率领下,出城迎接。
“老萧,那石路是怎么回事?”
刘阚手指城外,一条正在铺筑,通往杭金山的道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萧何低声道:“这是公叔先生安排下来的事情,一方面可以解决闲散百姓的生计问题,另一方面……
公叔先生在接到了咸阳密报之后,就派人在山上修筑祭台。
还有,公叔先生有交代,说是君侯一回来,请立刻去见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刘阚心里,咯噔一下。
“老萧,立刻随我去见先生。”
自有官员去安排兵马车仗,刘阚和萧何,急匆匆的赶往府邸。
“老萧,先生身子骨最近如何了?”
萧何面带忧色,轻声道:“前两天见涉间将军的时候,好一些;不过一直都很虚弱……安期还有白术已竭尽了全力,但听他们的意思,先生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最迟,冬日一至,先生恐怕就……”
就如何?
萧何没有说,但刘阚又怎能不明白。
陡然,有一丝寒意涌上心头,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来到公叔缭所居住的宅院门口。
负责照顾公叔缭的人,主要是白术和戚姬两人。白术是李由的女婿,曾在太医院中任职,这医术也颇为高明。可是当刘阚见到白术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显得很难看,也非常疲乏。
“先生现在如何?”
白术先是上前见礼,而后低声道:“先生现在是硬撑着,但风邪入骨,已难救治了……卑下与安期先生以为,先生最多也就是拖到秋时。但入秋以后,恐怕就算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法保住。”
刘阚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白术的肩膀,“别太愧疚,你们都已经尽力了!”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
按照时节,大约再有三个月,公叔缭怕就要……
对于这个结局,刘阚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也不是不通医术,自然也知道,公叔缭的身体状况。安期也好,白术也罢,的确是尽了全力。否则,按照早先的诊断,连这个春天都过不去。
他用力揉了揉面颊,“现在可以进去见先生吗?”
“先生刚睡醒,戚女正在里面服侍他进食。主公若要进去也可以,但不能太长时间……先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我明白!”
刘阚点了点头,和萧何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