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妁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抬起眼笑了笑,说道:“齐贵妃怕是没有明白本宫的意思吧?本宫是说,从今日起,暄儿便留在坤阳宫,养在本宫膝下。齐贵妃若是想念暄儿了,本宫也会同意你们有空见一见的,不过,你不能再他面前自称为母妃。”
郑妁的意思是,从此之后,暄儿便是她的儿子,与自己再无关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一点一点抽去似的,空得发痛。
她眼睛直直地望着郑妁,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将暄儿养在自己名下?”
郑妁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不!”齐玉湮猛地站起身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水撒了出来,湿了她的裙子。
她顾不得去查看裙子,便对着郑妁大声说道:“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所生,自然应该由臣妾自行抚养。抚养暄儿之事,便不劳皇后娘娘费心,还请皇后娘娘让乳娘将暄儿带出来,交还于臣妾。”
郑妁看着齐玉湮,冷冷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齐贵妃,本宫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那本宫再说一遍,暄儿从此便住在坤阳宫,由本宫抚养,本宫便是他的母亲。”
“皇后娘娘,你凭什么要从臣妾身边夺走暄儿?”齐玉湮悲愤地叫道:“臣妾才是暄儿的母亲!”
“那好,本宫便对你说,现在你已不是暄儿的母亲了!”郑妁淡淡地说道,“从今日起,暄儿便是本宫的儿子,从此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闻言,齐玉湮的眼睛一下变得血红。
自己辛苦怀胎的孩子,为啥会与自己没了关系?
齐玉湮目中含泪,质问道:“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怀胎八月,拼了性命才产下来的,皇后娘娘凭什么将他从臣妾身边夺走?”
“就凭本宫是大轩的皇后!”郑妁冷冷说道,“只要是皇上之子,便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想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有何不可?”
“可臣妾才是暄儿的生身母亲啊!”说到这里,眼泪中齐玉湮眼中夺眶而出,“皇后娘娘,你看在臣妾为了产下暄儿,差点送了命的份上,就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齐玉湮,话本宫已经说明了,你再求也是没用的。”郑妁不为所动,“暄儿,本宫定要养在自己身边。”
齐玉湮抬起泪眼,定定地望着郑妁,“皇上呢?皇上也同意皇后娘娘从臣妾身边夺走暄儿吗?”
“本宫乃是皇上之妻,依礼法依情理,都可将暄儿养在身边。”郑妁瞥了齐玉湮一眼,“齐贵妃觉得,皇上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他,他,居然会答应将暄儿交给你?”齐玉湮呆呆站着,浑身冰凉。
“齐贵妃,本宫此时身子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儿。你且回宫去吧。”郑妁也不再跟跟齐玉湮多做纠缠,便下了逐客令。
“不!”齐玉湮悲鸣一声,“今日皇后娘娘不将暄儿交还给臣妾,臣妾便不离开这坤阳宫。”
闻言,郑妁眉头皱起:“齐贵妃,你这是威胁本宫吗?”
齐玉湮呆了呆,猛然警醒过来,扑咚一声,便对着郑妁跪了下来,哀声道:“皇后娘娘,求求你,你就可怜可怜臣妾,将暄儿还给臣妾吧。”说话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眼泪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滴落下来。
郑妁却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摇头道:“齐玉湮,你求我也是无用的。本宫劝你,还是回宫去吧。”
“皇后娘娘,暄儿是臣妾身上掉下的骨肉,臣妾不能没有他呀!”她跪着走上前去,抱着郑妁的腿,“求皇后娘娘开恩,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郑妁面上现出不耐之色,将自己的腿死命从齐玉湮手中挣脱:“齐贵妃,你还请自重。暄儿,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齐玉湮伏拜在地,泣声道:“不还我暄儿,臣妾便不离开。”
郑妁冷冷一笑,说道:“那好!离不离开,便是由你,反正暄儿本宫是不会交还于你的。”说着她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皇后娘娘!”齐玉湮在她身后大叫道,“你行行好,不要分开我们母子吧!”
郑妁像是没有听见齐玉湮的喊叫一般,脚下未作一丝停留,便径直出了殿去。
殿中,便只剩齐玉湮一人悲呜呼号。
殿内这般的动静,早惊动了站在殿外的梅香,待她听清皇后想要夺走暄儿之后,心下大惊,看殿内情况不妙,她便偷偷地离开坤阳宫,前去寻李璟帮忙。
这个时候,李璟自然不在乾阳宫,他应该还在上朝。梅香想也未想,便直奔前朝宣政殿,想等着皇帝下朝了便禀报于他。来了没多久,倒真是下朝了,不过,皇帝又与几个大臣去了崇心殿议事,她还是未能靠近与他说上话。
梅香跟着来到崇心殿外,请求守在殿外的小黄门前去给皇帝通传一声。可皇帝在做正事,小黄门哪敢为了这小小的侍女前去打扰?自然不肯。
梅香无奈,便只得在外边候着。
不一会儿,朱源从殿内出来。梅香看见她,像见了亲人一般,冲上前去,一把将朱源拉住,叫道:“朱公公,救命啊!请你救救贵妃娘娘吧!”话一出口,眼泪便哗啦哗啦掉了下来。
闻言,朱源一愣,忙说道:“梅香姑娘别急,究竟出了何事,你先细细到来。”
“皇后娘娘要将小皇子从贵妃娘娘手中抢走,贵妃娘娘不愿,便与皇后娘娘在坤阳宫里争执不下。我怕闹久了,惹恼了皇后娘娘,会对我们娘娘不利。”梅香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朱源,你快去跟皇上说,请他赶快去救救贵妃娘娘啊,再不去,说不定便来不及了!”
听完梅香所言,朱源愣了愣,面色看起来有些为难。
他跟了皇帝这么久,李璟如何对待齐玉湮的,他全看在眼里。但此时皇帝正与大臣在商议重要国事,他怎好以后宫之事去扰他?
无奈,他便对梅香说道:“梅香姑娘,皇上正与众大人在议治水大事,此时皇上即便知道此事,怕也不好离开,我也无谓去乱皇上的心神了。请姑娘稍等一会儿,待皇上议完治水之事,我便前去禀报。”
“那贵妃娘娘怎么办?”梅香一脸着急,“若是皇后娘娘被她缠得恼了,治她的罪可就不妙了。”
朱源见状,安慰梅香道:“梅香姑娘莫急,你进宫时日不久,这宫里的规矩可能有些还不知晓。如今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虽然还未行,但册封诏书是早就下过的。贵妃娘娘位列四妃之首,在后宫之中,只在皇后之下,身份尊贵。皇后娘娘虽为后宫之主,未得皇上批准,也不能随意处置她的。”
“那便好。”梅香一听,稍稍放心,“上回娘娘怀孕之时,皇后娘娘下令打杀她,我至今想起来,仍觉心有余悸。”
“现在皇后娘娘也动不得她了。”朱源说道,“梅香姑娘反正留在此处也无事,不如先回坤阳宫看着贵妃娘娘,待皇上得空,我便上前将此事禀报皇上的。”
梅香一听,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多谢朱公公,我还是在这里等着朱公公带消息来吧。”
她心里也留了个心眼,万一朱源不将此事禀报皇帝,那该如何是好?既然皇后不敢再对齐玉湮不利,不如自己留在这里,一会儿带着皇帝一起回坤阳宫,更稳当。
朱源知道梅香对齐玉湮忠心,做事又谨慎,也不再劝她,只笑道:“那姑娘便随意了,我这便去殿前守着。”
“有劳朱公公了。”梅香一礼,便又在殿外守着,只是听了朱源的定心之言,心里已不像先前那般着急了。
朱源回到崇心殿外,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见皇帝终于与工部、户部要员议完了治水之事。待官员们离开之后,朱源便赶紧走上前去,行礼道:“禀告皇上,刚才贵妃娘娘的侍女梅香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将皇子暄接到坤阳宫里抚养,贵妃娘娘不愿,正在坤阳宫里吵闹。”
刚刚解决了治水之事,李璟正道可喘口气,歇息一会儿,没想到朱源带来一个如此消息,将他一惊。郑妁要抢暄儿?他愣了愣,说道:“速摆驾坤阳宫。”
“是。”常海赶紧出去安排。
齐玉湮在坤阳宫里,保持着郑妁离开时的姿势,伏拜在地,眼泪早已经将垫在面下的衣袖打湿了。
暄儿,她和他重逢才一个月,便要被人从她身边夺走吗?前世她经历过一次失去暄儿的痛苦,这一次,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郑妁将暄儿抢了去,可她毕竟与暄儿没有血脉相连,齐玉湮自然不信她对暄儿会有自己这般上心。
因此,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回暄儿,自己绝不离开。
心中有了信念,也不觉得跪在地上难受。若能将暄儿要回来,便是再跪上三天三夜,她也愿意。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便听见有人进了殿来,接着又是一声惊呼:“玉湮,你这是作甚?”
齐玉湮一怔。这是皇帝的声音。
她还未来得及做他想,自己便被人一把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皇帝,泪眼盈盈:“皇上,求求你,你让皇后娘娘将暄儿还给臣妾吧。”
皇帝看着齐玉湮双目红肿,面上全是泪痕,显然已经哭了很久了,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便无比心疼,咬着牙吼道:“郑妁呢?”
皇后这边早得了禀报,知道皇帝过来了,她心中一凛。又想着那日萧太后曾言,自己将李暄养在自己膝下,是合礼法合情理的,心里又定了定。她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往正殿走去。
刚到门前,便遇到前来禀报的宫人,对着自己低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在大发雷霆,请您赶紧过去。”
郑妁面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想着这一关,自己始终要面对,然后便吸了一口气,进了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