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这日,沉朱重新选了贺礼,派两个仙童先行,自己则不紧不慢地驾云而行,后来干脆将驾云的任务交给白泽,在云头上眯起眼睛打起了哈欠。
无视了凤止一路,在快要到达清染宫的时候,终于神色淡淡地开口:“为了你我的声誉,还请上神先行一步。”
凤止挑眉:“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清清白白,有什么好怕的。”笑意清淡,却有些意味深长,“除非阿朱心里有鬼,才会觉得人言可畏。”
料想他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发,沉朱早就于心中想好对策,冷冰冰道:“本神适才想起,来的时候忘了从成碧那里拿帖子,此时折回去取,只怕会迟到,若是让清染宫觉得本神摆架子,却是影响崆峒与天族的关系,只好劳烦上神向锦婳公主转达此事。”
一句话,将对方的后路全给堵死了。凤止无奈:“也罢。”
阿朱既然这般不想同他一起出现,他成全她就是。袖摆一拂,便独自朝前方行去。白泽见凤止走远了,转身欲回崆峒,却被沉朱一把拉住,她手中变出一张描金的请帖来,朝他扬眉:“成碧昨日就将拜帖给我了。走,下去找个地方消磨时间。”
从云上下来,是一片松竹林,仙气缭绕,灵气充沛,松竹间有一座竹庐,看样子,应是某位仙君的修炼之地。沉朱判断出庐中无人,就挑了竹庐外的一块圆润的石台躺了,不一会儿,就手撑在额角打起哈欠。
白泽在石台下盘腿坐好,望了她一眼,评价:“沉朱,你太懒了。”
她眼也不抬:“还不是昨日没能睡好,脑子里尽想着……”忽然噤声,隔了会儿才道,“一个时辰后叫我。”
白泽收回目光,开始闭目养神。
清染宫中早已张灯结彩,仙客莅临,宾主尽欢。因是锦婳长公主的寿宴,天帝天后都会列席,收到拜帖之后,就算不看长公主的面子,也要看天帝的面子,所以,八荒之内有来头的神仙,能来的全来了,说起寿宴的排场,比起西王母的蟠桃盛宴也不遑多让。
让众仙惊讶的是,就连凤止上神竟都悠闲闲地逛了过来。锦婳长公主虽未过多表现出喜出望外的情绪,可是明眼的仙君全都瞧得出来,她不过是在端架子,自从凤止上神落座,她的话就不自觉多了起来,眼神里的情愫也无法轻易遮掩。
一直到宴会过半,却仍然有个位子空着。凤止饮酒的间隙,不时漫不经心地朝那个空位子望一眼。那丫头,究竟去哪里打发时间了……
清染宫门外,只有两个小仙童靠着门边打瞌睡。自清早开始,来客就络绎不绝,他们负责迎宾,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可是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到的客人已少之又少,也就不顾规矩的偷起了懒。正在打盹儿,忽然听到一声轻咳,二人一个激灵,慌忙抬头。
一男一女停在门前,男的生了一头少见的白发,俊美修目,虽然面上的棱角生的很温软,可是看上去却有些不苟言笑,他身畔的少女则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身上随意穿了件墨绿色的古袍,头发也只是随意一绾,可是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将今日来赴宴的那些盛装打扮的女君甩出了一大截。
两个仙童忙恭敬问那名少女:“不知是哪位仙上?”说来也奇怪得很,分明那名男神仙身上的神力更加令人敬畏,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名少女才是他们该询问的人。
少女从袖中摸出拜帖递过去,道:“本神来迟,烦请带路。”
看清拜帖上的名字,两个小仙童皆感到浑身一震,虽然很想将她再看一眼,却努力忍下这个念头,崆峒的上神,岂容他们冒犯,其中一个伏低身子作引路状:“上神这边请。”
宴会场上,宴饮正欢,天族的二殿下长陵君举杯祝酒:“小侄长陵恭贺姑母仙寿,愿姑母泽被六界,福荫九州……”话刚说了一半,忽听殿外传来一句:“沉朱上神驾到!”
长陵不由得身形一晃,锦婳长公主捏酒盏的手亦颤了颤,眉间划过一抹冰冷,却依然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无论如何,来者的神位在她之上,按照礼数,她还是应该迎上一迎。在座的其他仙君,包括天帝在内,也都撤座起身。唯一一个不必起身的,就只剩下凤止了。
以长公主与天帝为首的众仙纷纷开口:“恭迎沉朱上神。”
来到殿上的少女却随意摆一摆手,道:“都坐吧。”目光落到为首的男子身上,见他仪态威严,应当就是天帝了,朝他轻轻颔首,“本神来迟,还望天帝和长公主海涵。”
天帝自是道:“不敢当。”看了一眼她身后四处张望的白发神君,眸中划过一丝异色,却恭敬道,“见过白泽上神。”不由得出声提醒身畔女子,“锦婳,还不请二位上神上座。”
锦婳却眉头一拧,对沉朱道:“是你?”当年在凤止家中借住的姑娘虽然易了容貌,可是身上散发的气息,却与面前的少女无二。她的指尖紧了紧,原来,凤止与她那时便已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