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朱为他的这句话怔了怔,良久,才接过他递到面前的桃花,转过身面对他。
少女矮他一头,白色的宽松绣袍下,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隐去倾城的相貌,一副人类少年的模样,虽然貌不惊人,却气度散朗,尽管时不时对他张牙舞爪,作为一个姑娘家也不够可爱,他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遇到她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心仪的姑娘应该是什么模样,遇到她之后,他觉得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会喜欢。
所以,他喜欢她,大抵同皮相无关。他活了这么久,身边从不乏美人,若是那般容易就耽于色相,世间也就没有凤止了。
可若是问他喜欢她哪里,是何时喜欢上的,却也不大好说。他只记得,在拒绝她之后,他有些舍不得。也许那时便已隐约为她倾了心,可是明确地发现自己对她动了邪念,还是在她当面将玉玦扔进太虚海的那一刻。望着她冲入雨中的背影,他有些心疼。那一刻,他便知道这场桃花劫他是绕不过去了。
他最终下定决心,是风月楼地宫中她为他吮毒的时候。上古那么多场劫难,他从来都不避不躲,渡得过去是造化,渡不过去也是造化。
既然都是造化,他又何需顾虑。
这般想着,双手落至少女的腰间,将她轻轻揽住。
他垂眸凝视她,眼神深情而专注。
望着面前的男子,沉朱恍惚地想,好似,将终生托付给这个人也无妨了。
可是,她的理智尚在,定了定神,迎向他的眼睛:“凤止,若这句话是问阿朱的,她的答案自然是好。可是,若这句话问的是崆峒帝君沉朱……”她的眸中有不忍滑过,语气却决绝而坚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不能嫁给你。”
也许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凤止的神色不变,唇角依然噙着浅淡的笑意,眼睛里却少了些温度,淡淡问她:“理由呢。”
她反问他:“你便没有想过与我成亲之后的事吗,是你陪我回崆峒,还是让我留在凤族陪你?”
凤止闻言,轻敛下双眸:“阿朱,本君不能离开凤族。”
她将桃花捧在胸前,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敛去情绪,她露出释然的表情:“是啊,我也不可弃崆峒于不顾。”努力做出一副豁达的模样来,“这世上许多男女有缘相识,却无缘走在一起,能够走在一起的,也未必就是良缘。那一纸姻缘书固然珍贵,却终还是抵不上两情相悦。你能喜欢我,就已经是我的求之不得。”朝他挑了挑眉,神色一派云淡风轻,“日后若有缘,还能一起赏一赏桃花,不也是风雅乐事?”
说着,身子往后撤了撤:“如此一来,也不必害怕婚后会相看两厌了吧……”眉眼低垂下的瞬间,却不自觉流露出一抹寂寥。
凤止没有看漏她的细微情绪,将她后撤的腰身稳稳停住,又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她方才说他是她的求之不得,可是于他而言,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命犯桃花。
望着她怔然的表情,道:“阿朱这般努力说服自己,本君都不好不信了。”趁她发愣,将她按入怀中,声音沉而缓,“可是,本君宁愿把赌注压在那份姻缘书上,也不愿再将你我的未来交给虚无缥缈的缘分。”轻道,“阿朱,本君不信缘分。”
隔着衣袍传来男子有力的心跳,沉朱听到他道:“本君只信自己。”
沉朱握住花枝的手垂落下去,浑身的力气也松懈下来,他的怀抱很暖,有桃花清香,她贪恋地嗅着他的气息,小声道:“凤止,你这样说……想让我如何是好。”
方才,他也分明说了不愿跟她回崆峒,此刻,却又说这番话来动摇她。
这不是耍赖吗。
他却轻声问她:“阿朱,若是这世上再无凤皇,只有凤止,你可愿意把阿朱交给他?”
沉朱脑子没有转过弯,道:“什么意思?”这家伙,为何总是这么绕来绕去,何时才能学会有话直说?
他将她抱得紧了些:“我的意思是,将千神冢托付出去,把君位传给凤仪,自此离开凤族……”
沉朱闻言一顿,迟疑:“可是,你久久不将千神冢交托出去,是因为五行封印少了火之印吧。除了我体内的焱灵珠,还有什么能……”神色凝了凝,沉声,“凤止,你莫不是要以上神的修为去换一道封印吧!”以他数十万年的修为,的确可以保千神冢的封印无虞,但是如此一来……她的声音凛了凛,“我不许你这般胡来!!”
他将她的脑袋按回去,语气里有些叹息:“所以,如此一来,我就会变成一个没用的神仙,再也无法保护你。”说罢,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阿朱,你愿不愿意为了本君,把崆峒托给其他人,白泽也好,夜来也好……”缓了缓,道,“我们离开仙界,遁入红尘,以后不再过问六界的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