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苍白的手持续发力,几乎要将手中的定海珠碾成尘土,身畔少女及时落了一只手到他手上,他才回神,放松下来,听她道:“凤血玉由我去取。”
沉朱微敛双眸,额前的碎发落下,睫毛低垂:“也许,非我不可。”
凤止是不是也算到,她一定还会去找他,所以才没有追上来?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不必刻意猜他的心思,就已经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知道他的心思,却并没有让她觉得开心。
凤止,你宁愿被我误会,也要以这种形式来保护我吗?这样的你,很让人讨厌呢。
夜色深沉,大殿上只有一盏宫灯立在魑纹的长案上,长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字轴,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少女负手而立,长久地盯着那副字放空。
青年无声无息地落至她身后,唤道:“沉朱,此时召吾前来,有何要事?”
她没有回头,只道:“有些事,想找个人聊一聊。本想召夜来过来,可是想了想,那家伙容太容易喜形于色,实在不够让人放心。”
白泽默了默,道:“吾会为你保守秘密。你想说的话,可是与邪神有关?”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又轻又缓:“唔,的确同浮渊有关。白泽,他的身世,你只怕已经猜得*不离十了吧……”
白泽点了点头,意识到她背对自己,又应了声:“嗯。”
沉朱又沉默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儿讲完,轻轻道:“大哥只怕现在都还憎恨着崆峒,他鼓动我去取引魂盏,是希望利用我在仙界与崆峒之间制造矛盾……也怪我明知他的企图,仍然一意孤行,想为墨珩换一个生机。若不是凤止当着天帝之面削去我的神位,暂时平息天帝的怒火,崆峒与天族难免要动一场干戈。我想了很久,也只想出这么一种可能。”说罢,叹息一声,“那只笨凤凰……”
白泽的眸光动了动,望向少女的背影。长发以墨簪松绾,身上一袭素色长袍。一直以来,都觉得她是一副不喜拘束的性子,无论何时都率性而为,甚至在人情世故上显得不够练达,却原来,有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难得糊涂罢了。
她转过身来,语气里带着寻常没有的老成:“白泽,我原本以为,我的心上除了崆峒以外,什么挂碍都没有,如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洒脱。”
“若大哥仍要一意孤行,以后免不得要与凤止针锋相对,如今,我只能尽我所能牵制住大哥,能解开他的心结最好,若是解不开……”说到此处,手扶上桌案,缓缓道,“就算解不开,我也要护他安好,可是,我只怕……”
想起凤止执剑时的模样,指骨隐隐泛出青白色,那时的凤止,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正为这个念头有些颤抖,脑袋就被一只手按住,抬起脸,眸中映出青年俊朗的容颜。
白泽的脸上虽没有表情,目光却温和。
“沉朱,你已经竭尽所能,就算无法做到最好,也已经做的足够好。剩下的事,不要多想,无论你做什么,吾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怔了怔,唇角泛起笑意:“白泽,谢谢。”眸中的忧色却仍未褪去,“只是不知,凤止为何不肯把凤血玉给我……”沉吟道,“只能当面去问他了吗。”
沉朱将养几日,不等身子骨彻底复原,就携白泽跑了一趟清染宫。九重天因她几日前的大闹戒备森严,她不敢过于招摇,遂化成一块锦帕躲入易了容的白泽的衣袖间,待过了南天门,才化出原形来,当然,为防被明眼人认出来,还是尽量掩了自己身上的神泽。
好在白泽的身上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这一路上,虽有仙将怀疑这位面瘫的神君究竟是何妨神圣,却无一个敢上前质问。
来到清染宫门前,没必要再隐瞒身份,对宫娥道:“烦请通传,崆峒沉朱求见锦婳公主、凤止上神。”
为她口中的“求见”二字,白泽微微失神。
此话被宫娥转述给凤止时,他亦有些怔忡。阿朱,你的骄傲,怎允许你用上“求”字。为了凤血玉,你竟肯向天族女子低头吗。
你不是,最瞧不起天族的吗。
锦婳探寻的目光投来,他抬眸,淡淡对宫娥道:“就说本君正在与公主赏花,不便见客。”
沉朱听到宫娥的转达时,拢在袖间的手微微一抖,抬手抚上衣袖上的褶,道:“既然如此,本神便在此处候一候。待上神与公主赏完花,再接见本神也无妨。”
望着无情掩上的宫门,沉朱为自己捋顺一口气,告诉自己,他既想端架子,就让他端,她原谅他这一次。
可是,直等到夜幕降临,大门才再一次打开,过来掌灯的宫娥看到披着星辉的男女,惊异道:“你们还在啊。上神与公主已经歇下了,改日再来吧。”
沉朱把拳头握得嘎嘣响,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冷冷拂袖:“白泽,我们走。”
透过灵力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凤止叹息:“阿朱,你想要凤血玉,本君会给你的,只不过,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