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听到他的问话,名可平静回道。
这么从容,倒是有点出乎北冥连城的意料,他又问:“真不怕?”
“真不怕。”她摇了摇头,甚至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意。
北冥连城在片刻的怔愣后,忽然就明白了。
她不是不怕,而是早已经下定决心,老大在哪,她在哪,所以,她比他还要镇定。
心里有点说不清的苦涩,但他决定不去深究这份苦涩的来历,或许,只是羡慕老大可以遇上一个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孩……
“基地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名可忽然问道,瞅着他现在也睡不着,她笑了笑,有点无奈:“如果不介意让我知道的话。”
“被飞鹰的人偷袭,炸了几个武器仓库。”北冥连城淡淡道,脸上没有多少神色的变化。
虽然他说得轻巧,但名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揪紧了几分,几个武器仓库……那绝不是小事情一桩。
“兄弟……”她顿了顿,没有直接问下去。
这种事情离她真的很远很远,远到她完全联想不出来具体的情况。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每天过着重复平凡但对她来说却不算单调的生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遇到北冥夜,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种只有在电视里才有机会看到的画面,在现实生活中竟也是活生生的存在。
“损失不大。”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北冥连城没有说得太深入,只道:“损了一些兄弟,北冥洵会给他们家人补偿。”
她想说这种事情,不是钱可以补偿得来的,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谁愿意发生这种事?如果不是飞鹰的人偷袭,那些兄弟们也不会遇难。
她只是不明白,北冥夜一个生意人,为什么背后还牵扯了那么多事情?飞鹰是个杀手组织,和他们对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挑上他们,他似乎一点都不慌。
那个基地不仅有特训的成员,还有武器……他到底想做什么?
“天还没亮,再睡会。”北冥连城又拿起报纸,翘起腿继续翻阅了起来。
名可盯着他浮现的眼袋,关心道:“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睡过了?对了,现在飞鹰的人……”
“除了死了和被捕去的,其他人逃了。”北冥连城浅浅扫了她一眼,“我离开的时候,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不用担心。”
“你也睡会。”她道,目光在病房里扫过。
角落里有两张小沙发,却可惜对他来说都小得可怜。
她又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北冥连城皱起眉心问道:“又想做什么?”
“我去沙发那边睡,我短,能躺进去。”她撑起自己,就要往床下翻去:“你在这里睡一……”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短’。”他竟忍不住勾了下唇,虽然笑意流逝得很快,她还是捕捉到了。
小脸微微窘了下,不理他。
用错形容词了好吧?矮行不行?
正要从床上翻下去,一只大掌却落在她肩头上,将她摁了回去:“沙发比你还短,睡吧,我不困。”
“你看起来很疲累。”这话是真的。
可他还是摇头:“你是病人。”
“我好了……”他没有反应,名可有点无奈,慢悠悠躺了回去,依然抬眼看着他:“睡一会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看着,过两天夜会从重症病房出来,到时候我一个人怕照顾不来。”
北冥连城看着她,不说话。
被他用这种状似专注的眼神看着,看得久了,名可有那么点不太自在,她闷声道:“我说错了什么?”
“如果……出事的是我,你怕吗?”他忽然问道,语气竟是少有的认真。
名可动了下唇,却没有立即回应,想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怕。”
北冥连城心底算了算,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心尖慢慢荡开,自己却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早该想到的,虽然她一直觉得他们是一家人,但,她对老大和对他的感情不可能一样的。
她怕,是因为她知道,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一旦失去了他这个家人,就再也寻不回来。
可老大不一样,如果失去,她不需要去寻找,因为,她会一路追随。
心脏为什么好像有把刀子在戳戮着一样?痛痛的,很不好受……
忽然真的很羡慕她和老大同生共死的那份决心,他们也是一家人是不是?她可不可以也将这种决心,分那么一点点给他?
他其实要的不多,只要他们两个不要忽然丢下他,有点怕自己一个人被丢下来……
“连城?”名可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呼唤他了。
北冥连城这才回过神,“嗯?”
“一起睡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道:“床足够的大,先睡会再说,再不睡,天要亮了。”
既然他睡不进沙发里,也不允许她去睡沙发,那这张特护病房一米五的豪华病床,还能勉强让他们睡上一会。
再不睡,天真的要亮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淡淡道:“我愿意为是老爷子的人将我弄出去,但昨天在医院看到他,他居然关心我,是真的在关心我。”
她闭上眼:“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夏千金或者龙珊珊,龙珊珊一个人,恐怕要做到不容易,我也会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到一个男人在说对不起。”
感应到他在自己身后躺了下来,她又道:“夜醒来之后一定会彻查,我只想让他安心养伤……”
“我查。”他也翻了个身,却是直勾勾盯着她露在被子之外那颗小巧的头颅:“你要怎么样?”
“他们找了四个男人,想毁了我。”
“好,我还她八个。”他道。
名可睁开眼,看着前头不远处白晃晃的墙壁,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公平一些好了。”
“那就四个。”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末了,她又添了一句:“火狼……其实对我没太大的恶意,我能感觉到。”
但他始终助纣为虐将你陷入危险之地……这话他没有说出口,现在,不想说了。
将一直想要伸过去搂上她的手臂压在身体下,他有翻了个身平躺着,看了会天花板,才慢慢闭上眼:“四周道路的监控画面其他人也许看不清楚,但我一定有办法可以将每个路过的人清晰呈现出来,放心,老大醒来之前,我会将事情做完。”
她闭上眼,点了点头:“嗯。”
这事,总得有人去做的,北冥夜有仇必报的个性,她太清楚。
不同于那个她完全看不出半点模样的蒙面黑衣人,在北冥家出的事,总会有线索可以查证。
可她现在,只想让他好好养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的男人睡着了没有,名可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连城队长,记得带上我。”
北冥连城侧头看了她一眼,那些画面,她真的敢看?
“不怕么?”他问。
声音还是那么清晰,躺了那么久竟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名可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眨眼道:“你好几天没睡了吧?要不要找医生开点安眠药?”
北冥连城没理会,再次问道:“不怕?”
名可瞅着他,忍不住抿紧了薄唇,他还真是固执,非要问个答案不可。
怕么?其实,她真的有点怕,但,谁叫她是北冥夜的女人?
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她和北冥夜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既然不能让北冥夜纡尊降贵走到她的世界里来,那就只能努力让自己往上头蹬去,去追赶他的步伐。
怕,任何血腥的画面她都怕,但却深知害怕是最不具任何意义的事情。
她又转过身,面对着窗外,看着不远处的白墙,好一会才道:“连城队长,有什么办法才可以让我变得更强悍?”
“每天跟我一起训练。”身后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他为什么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名可张嘴打了个哈欠,又问道:“难道只能变得像阿娇和北冥黛黛她们那么强悍,才有资格跟在他身边吗?”
“哪怕是一个朝廷也分文武官,真想当他身边的贤内助……”看着她漏在杯子之外的脖子,那纤细柔软的形状,看得他心头一热,那夜的梦又不断在脑海里徘徊了起来。
两个靠得这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勾得着她,可他对自己却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他真的伸手了,她对他的信任是不是也会从此消失?
所以,他只能用力握住自己的大掌,不敢动,更不敢向她靠近半分。
寒冬腊月,哪怕病房里开着暖气,气温也不高,被子都盖在她身上了,他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盖,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竟还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原来病情还没有缓解下来,那医生给他的治疗根本不够,再这么下去,很容易又会犯病了。
想闭上眼,却始终舍不得错过眼前的美景,那凌乱却依然柔顺的发丝,那纤细白皙的颈脖,还有哪怕裹上被子,却依然看得出线条的身形,柔和的肩,纤细的腰,微微翘起的臀。
如果从身后的位置,以这样的姿势压过去,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忽然猛地一个翻身,用力让自己侧过去,背对着她,呼吸瞬间就乱了。
那医生没有给他开药,只是跟他讲了些道理,他觉得这样的治疗力度实在是太小,还远远不够。
他真的好几回都想要扑过去了,为什么对着岳清雅的时候却没有那样的冲动?那种强烈到连自己都几乎控制不来的欲念,差点把他给吓坏了。
岳清雅身上到底还缺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能像名可那样,让他冲动地搂在怀里,用力压在身下,狠狠去疼爱,他是不是该去找医生拿点药吃吃?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忽然又道:“其实老大那个基地还有很重要的意义,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不过,你若真想要帮他,可以跟我学去做一个黑客,以后总能用得上。”
“你们想要对付谁?”名可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经开始沉重下来了,但他的话还能勉强听得清:“要对付飞鹰吗?夜和飞鹰那个幕后的主脑人是不是有仇?还有战九枭,夜和战九枭有什么计划?他们打算怎么做?把飞鹰连根拔起,对他们来说意义真这么大吗?值不值得?”
北冥连城没有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是不是值得,也许以后老大会给你答案,那你……”
“我学,等夜好了之后,一有时间你就教我,我绝对是个很出色的学生。”
北冥连城不再说话,闭上眼,立马又睁开,因为一闭上眼,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两个人毫无保留地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可睁开眼便会想起来她就在自己身后,只要一转身,他也可以压过去,与她纠缠。
热汗又渗了一身,明知道老大现在还处在危险中,这一切都只为了他的女人,他现在还在打着他女人的主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廉耻,这般该死?
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想去找那个医生给他开点药,好让他不再胡思乱想,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早知道就不要在她身后躺下来了,他只是连着好几天都没休息过,确实是累了,可没想到与她躺在一起,居然比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还要疲惫。
这份紧张和冲动简直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但名可却已经慢慢睡过去了,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均匀,越来越柔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忍不住翻了回来,目光落在她背影上,她对他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她说过在她眼底自己只是个孩子,他们是一家人。
她这么信任他,他怎么可以还在想那些龌蹉的事?如果……如果真想要女人,他要谁都可以,但却绝不能是她。
柔和的呼吸一下一下进行着,算不上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在不远处的墙上投影出一道曼妙的影子,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大掌,不敢触碰她,只是就着影子,就如同掌心落在她腰间,将她搂在怀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