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苦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那次之前我并没有发现我哥有这个本事,以前我也跟他撒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每次都会成功。但是自从那一天以后我才发觉,我哥这家伙其实一直深藏不露。他不仅能看出来我撒谎,甚至能做到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让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说实话,从十二岁年那年到现在,我就见过这么一个可以在我面前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天衣无缝的活人。我怀疑,我哥跟我都有天赋。我的你知道了,我哥的就是专门来克制我的。”
展昭这番话说的有几分气鼓鼓的可爱,白玉堂勾着嘴角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上一次他第一回见辉哥的时候,这兄弟俩说话好像打哑谜一样。展昭当时就赌气地暗示过,他猜不透辉哥在想什么。白玉堂当时还纳闷呢,展昭这个小神棍怎么会有失灵的时候。原来从小就被辉哥克制,他心里也早就清楚了,自己猜不透辉哥啊。这么想着,白玉堂觉得他对展辉的敬意又加深了几分,忍不住笑道:“所以辉哥一瞪眼,你就招了?”
展昭郁闷地点了点头,答道:“原本我还想抵抗,但是我哥一连问了我几个问题,都是我昨天编的那些瞎话里的漏洞。最后我实在编不下去了,就把所有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我哥当时脸都黑了,不管我怎么求他不要说出去,他还是坚持报了警。”
“哼,你这个小圣母,差点坏事吧?幸亏辉哥报警了,不然那个张清要是放了你以后继续害人,你将来还不要后悔死?”白玉堂评价道。
展昭闷闷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当后来张清落网,我也成了证人。虽然我当时还没有成年,但是因为是受害人的一员,最后的审理过程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时候我才知道,张清一共杀了十五个人,每次杀完人以后就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找一个地方挖坑掩埋。警方后来在他家的院子里刚好挖出十五具尸体,所有受害人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岁。”
说到这里,展昭原本已经平静的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他突然抬起头盯住了白玉堂的眼睛,昏暗的光线中,展昭的眼神却明亮得耀眼。白玉堂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展昭缓缓点头,“我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刚才说过,在我刚刚进入张清家里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种非常阴冷可怕的气氛,甚至闻到了周围空气里有血腥味。”
白玉堂机械地点了点头,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的眼睛也猛然一亮,“你的意思是——现场共情?!”
展昭沉着脸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道:“张清的家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入的犯罪现场,而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本能地产生了现场共情。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线索和细节支撑想象力,再加上我的年纪太小,也根本不知道张清杀过人,才没有在当时产生任何关于张清杀人的联想。其实现场共情这种能力,除了我的天赋以外,很多都是后来学了犯罪学后,一次次练习才慢慢培养起来的。”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跟张清有关的联想,都是你读了犯罪学以后才慢慢想起来的?”白玉堂问道。
展昭却摇了摇头,“没有那么早。”
“早?”白玉堂有些不解,“你读博士的时候怎么说也二十多岁了吧?还早?”
展昭叹了口气,黑暗中,原本明亮的眼神也稍微暗淡了几分。
“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说这件往事的原因。”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才又说道,“张清案发以后,我知道了整个案件的真像。当时的我情绪很复杂。十二岁,年纪太小,接受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有些困难。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经常会梦到张清又要来杀我,有时候又梦见张清在梦里跟我微笑,说要带我玩游戏。还有那么几次,梦见了张清跟我说了很多,说他后悔杀了那么多人,又怪我不应该出卖他,害他被枪毙。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月,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到后来我甚至根本没办法正常上学,只能呆在家里休息。”
白玉堂紧缩了眉头,他实在没想到,原来十二岁的展昭受的苦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展昭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家里给我找了一些心理医生,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我没有上学,去各个医生那里接受治疗。我吃过很多药,但是效果一直不明显。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一年多以后,有一天我突然就不做噩梦了。又过了半年,我哥给我换了一个学校重新上学。换了环境以后,我竟然把张清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忘了?”白玉堂一怔,“全忘了?”
展昭皱了皱眉,答道:“不能说全忘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出过意外,但是具体是什么意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而一般人如果像我这样的话,一定会对那段往事很好奇,会去问身边的人。但是我却不会这样,因为潜意识里知道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所以我就会可以回避,不去问,也不去想那件事。”
“所以,你现在能跟我说的这么清楚,是——”白玉堂心中一抽,皱眉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是那次做噩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