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白便是在这隐匿在黑暗中的幢幢黑影中走出来的,在他走出黑暗时,那一只只暗鸦似都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斩白走进小院时,院中老树下的半旧风灯让人看清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那是一方一长两只黑布包裹着的包袱,他提着它们在院中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堂屋前停下脚步,抬手,似想要敲门,然他已经曲起的五指始终没有叩响紧闭的门扉,而是把手垂了下来,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包袱轻轻放到门槛前的地上,转身离开了堂屋前,却没有离开院子,而是坐在了院中老树下的一张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凳子上,背靠着树干,仰望墨黑的苍穹。
他一直就在院中这么坐着,即便夜风寒冷,他都没有要回旁边的耳房坐坐的打算,就好像他在守着什么保护着什么似的,直至天明。
堂屋里的火光彻夜未熄,斩白就在院中坐了一夜。
期间他没有再看过堂屋一眼。
堂屋紧闭的门扉也没有打开过。
屋门前的两只包袱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一点点朦胧的白光时,斩白站了起来,走进了堂屋左侧的耳房。
堂屋里,油灯里的棉芯就快燃到了油面上,火光越来越微弱,在一张半旧不新的简陋床榻前坐了整整一夜的子夜站起身,走到摆放着油灯的圆桌上,拿了摆在油灯旁的一根细挑子,将灯台里的棉灯芯拨了拨。
只见火苗跳了跳,瞬间又旺了起来。
子夜将挑子放下,重新走回了床榻前,站在床榻前定定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少顷之后才伸手将他覆在他额上的湿帕子拿下,放到放在床头小几上的铜盆里浸水,拧干后又重新覆到那人的额上。
而后子夜便又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离开床上躺着的人面上离开。
看着看着,子夜失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将子夜的神思拉了回来。
子夜微微闭起眼,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这才站起身去开了门。
屋外,站着手里拿着一碗浓黑药汁的斩白,见着子夜,斩白依旧是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看到子夜略显苍白的脸色及眼睑下方那浓浓的疲态一般,只冷淡道:“还没有醒?”
子夜并未做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之她注意到了放在门槛前的两只包袱,愣了愣,颇为惊讶地看着斩白道:“师兄,这……”
“天亮之前去拿的。”斩白的语气依旧冷淡。
子夜未加质疑,只是眸光微晃,“谢谢你,师兄。”
斩白面色未改,然他端着药碗的手却轻轻抖了抖,子夜并未注意。
“一夜未眠,去闭一会眼,我帮你看着。”斩白没有接子夜方才那句话。
子夜未有离开。
只听斩白又是冷冷道:“放心,你不想他死,我不会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