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只是落座,却没有要捧起长案上茶盏的意思,王上也没有非要他品饮不可,咳了几声后道:“公子觉得我是否还有请公子为我诊上一挂的必要?”
“没有必要了。”司季夏面色淡淡地看着王上,平静道。
“是吗。”王上又是轻咳一声,笑了笑,“我也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了。”
司季夏沉默。
“为我看诊,倒是污了公子神医的名声了。”王上有些惭愧道。
每于司季夏交谈,王上用的都是一个“我”,而非“朕”,仅从这一极为简单的称呼,便听得出王上对眼前的这个公子有多敬重。
“无碍,我本就没有悬壶济世的心。”司季夏依旧平静。
王上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司季夏只是在旁无动于衷的看着,看着他动作自然而然地伸手摸过放在身边的锦帕,捂在嘴上,再看着他将咳得满是血的帕子放到一旁,莫说关怀一声,便是连眸光动都未动上一动。
就好像,在他眼前的,不是王上,不是一条人命,又好像是他早就料到了会如此,是以他不会有什么反应。
而王上自拿过帕子再到将咳了血的帕子放到一旁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就好像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也没有想着要改变。
“在医者面前轻生,确实不值得公子再为我诊脉。”王上这一通咳血后,呼吸忽然变得尤为急促,只见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移向面前盛着汤药的碗,要将其捧起,竟是使力三四次才将其捧起,然他颤抖的手却使碗中的汤汁泼出少许。
司季夏还是无动于衷,只平静地看着王上喘着粗气将那一大碗浓黑的汤药喝完,这才缓缓道:“王上能活而不活,我确实没有再救王上的道理。”
“若非老五,怕是我这一生人都不会遇着像公子这般的大才。”王上将药碗放下,叹赞一声,“老五能得公子这一至交,是他的福分。”
司季夏不语,并不否认他一次又一次来为王上诊脉不是因权也不是因财,只是因为他这一生的生死之交而已。
只是因为司郁疆不想他的君父死,所以他来全了他这份孝心。
然,有些人的命,不是只要有华佗在世的医术便能救得了的,一个早已打算用命来还债的人,就算旁人再怎么有心想救,怕是也无能为力。
“只是王上的眼里,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殿下。”司季夏声音有些冷。
“在这些皇子里挑挑选选,最终我才发现,老五才是最堪为担当的那一个。”王上边咳边叹道,“太子也是我钟爱的皇儿,只是他想要的太多,眼中容不下的也太多,我身在这个位置上,除了是一个父亲之外,还是一个国君,断无要家而不要国的道理,身在这个位置,就注定要做那无心无情的人。”
司季夏不接话,只是抬手捧起面前的茶盏,面无表情地轻呷了一口茶汁。
茶水已是温凉,想来是沏上来挺久了的缘故。
“外边,雨可是停尽了?”王上并未介意司季夏的态度,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方向,声音沙哑虚弱得问道。
“停了,然各处皆是湿漉漉的,未干。”司季夏淡淡回道。
“公子觉得何时才能起大风,将这满地的湿漉漉吹得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