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子毓出宫南苑的第二个月,而就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正慢慢、慢慢笼罩在柔止的头顶上。
事情还得由卫尚宫赠予柔止的那枚铜钱说起。
和若春风,肃若秋霜;取象于钱,外圆而内方——这不就是那枚铜钱所内蕴的真正含义吗?
“……那么,到底又何谓方圆之术呢?”
刘子毓临行前的头一夜,两个人相拥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点点滴滴的雨水声,柔止忽然想起了与卫尚宫的交谈,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想起问这个?三国时期,曹操煮酒论英雄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刘子毓帮她掖了掖被子,道:“当时,刘备以韬晦之计投靠曹操在许都,曹操在喝酒时向刘备提出英雄的标准,他说,‘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方为真正英雄’,而这时,恰好雷声大作,刘备听了一惊,连忙吓得将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曹操疑惑地问刘备,不过一个雷而已,为何吓成这样?刘备胆小如鼠地说:哎,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害怕打雷,一听见雷声就吓得到处去躲藏……”
“所以,他这么一说,曹操就认为刘备毫无大志,必不能成气候,也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而刘备也因此避免了一场劫难……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方圆之术吧?”
“不错,该前则前,该后则后,该行则行,该退则退,遇到难题的时候,要学会变通,再适当的圆滑一点,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
“我懂了……”
她懂了,认清时务,游刃有余,想不到卫尚宫临走所告诉的,竟然是这个意思!
后来,就关于整个内廷的整饬结果,在面对皇太后的多番询问和干预时,柔止想了想,恭恭敬敬地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禀太后娘娘,奴婢知道,如今六局二十四司的大部女官都是由娘娘您亲手提拔和栽培,然而,这些贱婢实在太不争气,不仅辜负了您的厚望,还借着您的名义大行贪墨贿赂之事,奴婢查出,她们所清欠的账目全是与您之前的凤仪宫有很大关联,奴婢本来不信,可再三严厉审讯,无论怎么问,她们还是众口一词将责任推卸到太后娘娘您的身上,所以,这些事情,奴婢不敢丝毫欺瞒太后娘娘。”
太后心中就像吞了个炸药,气得早已是说不出话来,然而头脑一冷静,又心忖,若一味和她追究较真,难免真会把自己卷进去,内廷虽为后宫内务机构,但好歹也算国库的一部分,现在前朝景象不太好,如果闹出去了搞不好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来,遂思量半晌,只得佯装怒道:“真是反了反了!哼,哀家也知道清水池塘不养鱼,但这些个贱婢自己犯了事儿,却把屎尿盆子往哀家头上扣,是可忍孰不可忍!”又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叹道:“既然这些贱婢干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事儿,那么薛尚宫你打算如何处置?”
柔止再次向太后鞠了鞠身:“回太后,按照宫规刑律,凡贪墨一百以上当以杖毙处死,然而,奴婢想,这些女官年岁大了,虽有大过,但好歹宫中为官数十载,也有些功劳奉献,所以,只要不是所犯太过严重的,奴婢想请太后恩准,能不能免去她们的死罪,只将她们一律驱逐出宫,流放边疆……?”
太后面颊又是一搐,驱逐出宫,流放边疆,这不等于将她安插在六局的女官抽得一干二净吗?而如此大行撤换,以后的内廷,还有她插手的余地么?
一时气得下巴抖抖合合,却又不能在面上显露出来,想了好半天,才强自镇定道:“既如此,就这么办吧。薛尚宫心存仁慈,这是她们的造化,不过薛尚宫……”说着,她马上又改了脸色,朝柔止露出一抹极为亲切和蔼的微笑:“既然这次大部女官都要被革职流放,那么新接任的女官都选好了没有?”
“娘娘请放心,秉承历来女官选任规制,奴婢准备就在下个月组织两场内人考核,所以,新接任的女官会从赛中得胜的优秀内人中选出,而奴婢,也将全力对待此事,不负娘娘厚望。”
“是吗?这倒是个好法子……”过了好半响,太后微微一笑,才若有所思开口道:“不过,若还是以过去内廷选考的法子选出新任女官,时间上未免久了些啊。”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哦,哀家的意思是,不如哀家过两日命人拟一份宫女排单给你,你就按照哀家单上所列的名字,将新任女官一个个安排上去,这样一来,不是省去了好些个麻烦,不是吗?”
“这……”柔止微一低头,表情显得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