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管皇上是否舍得赐死庸王,皇上都没想再给庸王留体面活着的退路,直接将他谋逆的罪行昭告天下。便是等于,宣告了庸王此生,注定已成皇家弃子。
……
“三哥,父皇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你说了让父皇饶恕这两家,父皇就真的饶了。看来父皇总算看到了三哥的苦心,知道三哥都是为朝廷好、为风国好。”安排完归程的事儿,回汇贤居的途中,想起在承天阁里父皇的态度,靖王不免感叹道。
宸王却是摇摇头,道:“这和父皇看不看得到我的好,全无关系。是因为父皇没有别的选择。你看没看到……”
宸王的声音更低了些,停住脚步道:“父皇的身子……怕是不妙了。”
靖王眉头紧锁,凝重地点点头。道:“李忠贵说,孙太医的意思是,父皇的身子要调理个三五年,才能恢复如初。但明显瞧着,父皇的样子,就不像是能调理好的。更何况,咱们刚才去清点回去的人数,可并未见着孙清风。三哥,我觉得……他是不是逃了?”
宸王一声冷哼,道:“十有八九。他是知道父皇的身子好不了,担心回到京都后,几方太医一会诊,他的谎言便戳破了。这厮医术不精,竟然害了天子性命,断不可轻饶。回到京都后,待到父皇边情况定了,咱们必要将他通缉回来,斩了他给父皇谢罪。”
靖王点点头,恨声道:“宫里的这些庸医,着实害人!”
宸王叹了一声儿,道:“只盼是你我多虑了吧……但我想,父皇的身子,他自己已经能察觉到些。之所以这般信任我,是觉得一旦自己有不妙,就当下的情况看来,只有我是可用之人。至于说因此事而看到我的好,倒也不能全然排除。毕竟我将龙符归还给父皇一事,还是能让他倍感心安的。”
“哎……父皇这多疑的性子,也只有三哥你这般谨慎、且又真的没有歹心的人,才能取得他信任之一二吧。当时但凡三哥你将龙符晚一刻交出去,或许父皇都会以为,你在犹豫呢。”
“呵呵……”宸王苦笑道,“说起来,当咱们战胜回密道之时,父皇心里,一定多有忐忑。父皇是想着,如今咱们手里握有龙符,且又是唯一知道密道内情况的人,若是将他杀了,直接握着龙符捏造遗命登基,他也无可奈何,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但咱们没有,这多少让他顾及到了父子之情……”
“且父皇这人哪……”宸王叹道,“纵然多疑太过,但到生死关头之时,却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的子嗣下死手。可见若非要说起情意,父皇对我们,的确有些。只是还未到只因父子之情,便定论江山社稷之事罢了。”
靖王也叹了一声儿,道:“父皇对大哥,当真仁至义尽。都到了这份儿上,父皇竟然还只是说听候落而已。后来咱们走后,不知怎么被大哥惹急了,这才说了斩,但却是在三日之后……呵呵……这不还是在给大哥机会吗?”
靖王有些自嘲地苦笑道:“三哥,说实话,我见了父皇对大哥的态度,心里反而舒坦了些。总觉得这皇家里,除了三哥这边之外,总算有点人情味儿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啊……”宸王拍了拍靖王的肩膀,兄弟两人豁然地笑着,进了汇贤居……
……
一个时辰之后,来蒙山大队人马已经从行宫门口儿下山,往京都城赶回。走在最前头儿的,自然是皇上的銮舆。因着皇上身子不适,皇贵妃留在皇上身边照看着,便并未另乘马车。如此一来,紧随皇上之后的,便是宸王府的马车……
之后是靖王的马车、豫王的马车,再后面,便是关押着庸王的囚车。
来时庸王铠甲着身烈马矫健,好一副意气风的样子。但归程之时,却只是穿着一身沾染了血迹的便袍,那威风的铠甲,早就被负责关押他的兵士给卸掉了,以便入囚车、方便戴手镣脚镣。因着混战,束散落,脸上还有大片模糊的血迹,那是季鸿生的血、是风国将士们的血,混在一起,只是增添了他此时的落魄。
囚车跟着队伍缓缓行驶,身旁的兵士们时刻警惕着,生怕他逃了。
庸王的囚车之后,便是黄敬德的囚车、张启林的囚车。黄敬德此时已经回过神儿来了,知道周炎的死,周青峰和周家两位孙少爷被控制,都是庸王干的。因而趁着离庸王近之时,坡口大骂。
反正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活命了,因而也不顾及着是否被皇上听到、不顾及着是否侮辱了皇家,什么难听骂什么,比泼妇骂街污俗低劣。什么畜生、猪狗不如、狗娘养的……这些脏话,一字儿不落的招呼出来。
张启林也在骂,骂的却不是庸王,而是宸王。但骂得却是和缓得多。虽然知道自己的性命注定保不住了,可毕竟还有自己的一家老小、九族亲朋在,还是希望能求得宸王和皇上开恩,网开一面。
因而只是骂说话不作数,明明说了只要投降便会饶了他和他们一家,结果却只饶了于家和季家,这不是明摆着不同对待吗?但骂了一会儿,又开始哭喊着求道:“求殿下开恩哪……求殿下开恩……都是罪臣一人的错,殿下要杀要剐,微臣半句怨言也无,但求殿下放过微臣的家人……但求殿下不要诛微臣九族啊……”
这又是怒骂又是哭号的,让人听着,还以为他疯了呢!
一旁看管着的兵士们,几番恐吓黄、张二人无法,直到出了蒙山范围内,眼见着要到村镇里了,知道实在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下去,便只能将他们打晕了了事。
前方马车里,宸王却是始终闭着双目,半点儿不受外面的嘈杂影响。忽然睁眼,撩开车帘,喊了声儿:“蒹葭,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