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传出,里面冲出一道身影,黑披散,手中漆黑长剑剑面陡然燃起,如同黑夜中点亮的万丈火光!
任平生是真真正正怒了,再也不考虑出剑的下场,在他看来,此刻若是再不出剑,便是真的生不如死!
“叮——”
像是金戈抵住铁锋的声音,那道燃起熊熊烈焰的剑锋再不能往前递出一分。
挡住这一剑的不是别人,而是齐梁当今的第一神将。
翼少然。
被誉为齐梁兵圣的吕颂卿曾经兵卷春秋八大国,攻城兵术出神入化,麾下雄师如臂使指,一身武艺更是无人可敌,堪称沙场万人敌。若不是人生最后一战败在剑宗明手上,吕颂卿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独孤求败。
吕圣阖世,齐梁皆穿缟素之衣,唯有一人被陛下允许配黑袖尽孝。
吕圣唯一的弟子,视之若同于亲子的,正是此刻拿五指攥住剑冠任平生之剑的翼少然。
那袭青衫淡淡瞥了一眼处于出奇愤怒状态,尚未平息下来的任平生,声音冷冽开口,“你确定要出手?命......可只有一条。”
红了眼的任平生大口喘着气,奈何眼前那人的五指比金铁更为恐怖,九恨剑被牢牢抓住,无法再进一丝一毫。直到翼少然的那一句话醍醐灌顶一般,犹如冷水狠狠灌醒自己。
任平生目光死死盯住那道白色身影,咬牙切齿哼了一声,纵然千百般不甘心,最终亦是缓缓收回九恨剑。剑宗明淡漠的眼神不再去看那狼狈至极的北魏剑冠,若是翼少然不抵住那一剑,此刻这位世传不败的剑冠便已经变作一具尸体。
他的目光望向城门楼的第三道身影,魔流剑尊。而那道双眸灿金色的魁梧身影则是冷哼一声,沉默着转头就走,迅速消失在城门巅。
接着剑宗明目光悠悠回转,落在翼少然身上,他在那道青衣身上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一如元年南赴齐梁。
齐梁兵圣年事已大,可却没有让他失望。那一战落尽江南梧桐,夜长如噩梦。最终......他还是赢了。
他想起来了,十六年前这道青衫还远远没有成长到这个地步。
于是剑宗明带着赞誉对翼少然开口,“你很强。”
一袭青衫风中沉默,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承认了来自白衣谪仙人剑宗明的亲口恭维,以一种略显木讷的口吻回应,“不如你。”
场间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秒。
紧接着——
“啊哈哈哈哈哈......”剑宗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声音刮骨一般癫狂刺耳,就这么笑了足足一刻钟才沉寂下来。
而后他居高临下开口。
“你当然不如我。你这辈子都赶不上我。”
剑宗明的剑道之所以能够如此锋锐,便是源自于他身上那股不讲道理的自信,确切来说,是一种恐怖的自负。于蔑视世人之中一往无前,在沉默寡言之中癫声狂笑。
与其说他是天上谪仙人,不如说他是剑道痴疯子。
然后他轻蔑俯看那位倚剑喘息的北魏剑冠。
“记住,你今天算是捡了一条命。但从此以后,”剑宗明负手向前走去,再不看任何人,“世上有剑冠之名,但此名与你再无关联。”
如果任平生递出那一剑,无论生死,都对得上剑冠二字。
纵然翼少然拦住了他,可若是他一开始就拔剑起鞘,杀意已决,一往无前。便是任何人都不会去拦他。
一如之前拔剑出鞘的叶小楼。
可他终究没有递出去。
剑者,有去无回,有生无死。
剑冠,剑中翘楚尔。
从这一刻起,便再与任平生无关。
剑宗明走过城门,踏入风庭。
迎面有风吹起鬓角长,心中想到那个被剪碎难以拼凑而出的笑脸,下意识抚摸着背后独孤的剑鞘。
“我还记得,你说你要当世上最厉害的剑冠。”他的眼瞳深邃幽往,一手缓缓抚过剑鞘,声音轻柔温和,“剑冠的名字,只属于你,其他人怎么配得上。”
叶小楼沉默目送剑宗明进城。
任平生目光涣散,九恨剑叮当落地,簸坐于地。
翼少然一袭青衣被风吹起,眼神复杂。
那个白衣人的确称得上举世无双,当世之中,几乎无同辈中人可以令其拔剑。风采卓然,却又孤独冷清。像是漆黑绽放的绝美烟火,远在天边,依旧灼人眼球。
翼少然喃喃自语,“我有一剑,等天下剑折尽,便是出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