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兄弟像烂泥一般委顿在地。
他有胆子给一子放威胁,却没胆子在被抓时,把威胁付诸实施。
他就是这么个胆小鬼。
他永远不敢吐露一子的身份。
而那个在家的兄弟,连连给大伙儿作揖,谢他们救他一命。
一子不屑看他。
他人品也实在不怎么样,无非是没沦为杀人而已。
官差押着杀人兄弟下山时,最高山岭上又是一声螺号。
前一声螺号,召人上刑台;这一声螺号,送人上路。
报信的把处刑来原传送四方——灾后哄占财物,以权谋私者,立杀无赦!
特杀权。
一方太守,在紧急情况下,有先斩后奏的特杀权。
杀了再上奏,若城君认为处置不当,会降罚太守。
太守行使特杀权时,是把自己的官途、乃至性命,一起押在了刑台上。
京岛上,云裳对三大尹道:“我猜蓝兰岛守已开刀。而且最先针对的,一定是他自己的亲友。”
蓝兰岛边,海面已平靖多了。京岛的信使抵达蓝兰岛,传来城君第一次温喻:蓝兰岛守应灾得当,很好!望再接再厉。京中也会调派地方,有各种支援来到。
这条船载的信使,身份可不只是信使而已,更为君前五位平章事之一。
平章事,替君主整理文案、参考政务、斟酌决策。在外可代君主立威仪、宣慈恩。
琼波一啸,灾祸甚重,云裳派出的信使,是身边的平章事。
与这位平章事随船一起来的,还有一些要紧物资,以及京邑派出的精干人员。
就在平章事向蓝兰岛守传温喻时,各地的第一批救援物资,也正搭乘各种大小船只,陆陆续续前往蓝兰岛、琼波邑等地。
蓝兰岛守谢过平章事,收点物资、见过京邑来的诸位官吏与工匠们,回过头来,请平章事带个信回去:“下官行使了特杀权。”
“哦?杀的是谁?”
“在分配生活物资时,利用职权,与平民争抢的一吏。”
平章事记下。
“若城君问起此吏确实身份——”蓝兰岛守略加犹豫,拱手,“乃是家侄。”
拱手间把案卷和信使送上。
岛上的信使,已经背下了一份新的漂亮救灾数据,还有一份完整的鱼皮案卷。
一切可以从简,杀人不能从简。这次处刑是必须记录的。
但这么短时间里、这么仓促的环境下,岛上信使的口信和鱼皮案卷都很完备,这就不能不说是超群的执政能力了。案卷中尤其不能遗漏、而信使详细背诵的是:岛守大义灭亲,力挽狂澜,岛民们心生感佩,岛上秩序得到决定性的好转。
平章事屈身行礼:“大人高才亮节,令人感佩。”蓝兰岛守连连称惭。平章事微微一笑,请蓝兰岛信使上船:“信使请。”
“大人请!”
那船放橹而去,顺风顺水,不两日到了京岛。
觉城大,多是海面,岛屿星布,信息传播艰难。快船专门送信,风水送,地方近,时间也要以“日”来计。若是极远的岛地,又或者当中遇风雨、恶流,经月才有消息,也是寻常。
云裳发布命令、掌握形势,往往要靠预测。
京岛信使带着蓝兰岛信使,从蓝兰岛回来时,君前侍卫军已把沿岸两邑的邑守都押解到。
当时那两邑的顶顶确切情报还未到,云裳已叫侍卫军去,事先交代了几个指标,侍卫军一见属实,便将邑守押解入京。
沿岸三邑邑守,押解来的独缺琼波邑。琼波邑守据说已死在琼波一震中。
云裳也有鉴于此,派出去的除了士兵、救援物资,还有官员。那些官员就是看当地是否有官员死于灾祸,临时好补上的。
当下派出去的官员几乎都在当地补完,罪官也解到,云裳作了发落,听了蓝兰岛的新情况,尤其是特杀令,当然注意到了“大义灭亲”的情节,微微一笑:“蓝兰岛守可入京了。”
她推测,过了这么几天,蓝兰岛的形势一发平定,蓝兰岛守已可离岛了。
大灾大难,见大政绩。蓝兰岛守本是一介小吏,云裳即位以来,他对云裳政立执行有力,因此得往大岛,先补了个高等实缺,很快运气好,直升岛守职责,这次又有如此醒目表现,自然更该高升。
云裳很想亲自去岛上视察灾情,然而各地情报齐汇京邑,君令从京邑向往发出,是最方便的。她现在不能走,只好派诸平章事全权代表她抚灾。失职官员当场带回受惩,这跟蓝兰岛守行使特杀令是一个道理。非常时刻要用雷霆手段镇场子。
至于优秀官员,像蓝兰岛守一样,在克尽职守时,已合理预期并会受赏。
云裳等灾情稍定,便要大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