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英英当时就一命呜呼,归明远得吃官司!
想到这里,英英都心惊肉跳:平白无故,无亲无谊的,人家把她这个双身子女人,接到家里来,费银费米的养着,就已经够意思,若再吃上官司,她造多大的孽,如何赔得过?
“先生放心。”英英咬咬牙,“妾一定将养好身子,再不出状况,连累先生!”
“那是最好。”归明远听了一半儿欣慰、一半儿不太信。
“等养下小孽种,若先生不喜欢,妾就带着躲得远远的,不碍先生眼。妾这贱身,也不会一直连累先生。等度过这日子,这贱身子能劳作了,就自己劳作赚钱,不给先生再添麻烦。”
“你能赚几个钱。”归明远听了就冷哼,“你又能吃几个钱!”
英英被堵回去,心里更郁闷。
若说他恨她吧,他桩桩举动,都是为她好,话里话外也颇有恩情。若说他爱她吧,他这言谈举止,实在没点儿留情在。
肚子里小冤孽动了一下。算了!英英不多想了。总之先把小东西养下来,等着他亲爹来罢……
那冤家,总会来的吧!半夜枕边,絮絮哝哝,总不会全是假的?他远去,若赚了钱,总会回来看看她?那时她就熬出头了。也不指望能当他正妻,但替他生了骨血,一个小妾总做得?若生个男丁,功劳还要大,他总不会不认。
英英抚着肚子,拿定了主意,心定了多。归明远对她如何,她都不想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总之把孩子养下来是最大的事儿。
洛月说好会来帮她看脉、安胎,却没有按时来。
等来了以后,她告罪道:“因宝姑娘要走了,帮着收拾东西,所以来这边就晚了些儿。”
英英道:“那边重要!月姑应该的!晚些儿就晚些儿——不知宝姑娘去哪里?”
洛月就说了宝刀的去向。
英英一听:西行?
画城、未城?
哎呀她脸色就变了。
洛月叹气:“我知道你那个,也说是走西商路线,要往西走。”
英英低道:“月姑。”
洛月道:“别瞎闹腾!你已有了个好老公,还指望什么?要托信,你如今的老公怎么想?这些时候,这么多人东西来往,也不见你要托个信去找人,这会儿听到风,你想起雨了?你也是个胡闹的。”
英英叹口气道:“月姑说得是。”
从一切理智出发,她不应该托人往西找她孩子的爹。那男人,若是一切顺利,早该托信回来给她。到现在都没信,她再傻,也应该知道,是有点什么事情发生了,托人去找,人家自己有事,随便找找,未必能找到什么。真正无用。反而白花银两——托人去西边找人,当然要花钱的。
以前英英没钱,现在她有了一点,是归明远给她家用的,也不宜花去找她孩子的生父。
她懂。她懂。
可是,也许是怀了孕的关系……就让她把一切都推在怀孕身上吧!她的心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她就是想找一找孩子的爹。
西行一去,那人杳如黄鹤。别人找不到他,宝姑娘也许能找到吧?英英想,那毕竟是宝姑娘啊!把安南搅得天翻地覆、只身前往海城、大灾大难中都能生还、而且连对方君主都惊动了。这样传奇好运又能干的姑娘,也许能帮她找到孩子的爹?
英英想啊、想啊,愁思满腹,茶饭不香。
归明远都看在眼里。
他也看明白了:这应该不是病,而是心事。
这个怀孕的女人,会有什么心事?他又不是傻子,一想就想明白了。
终于他坐到英英床边,对她讲:“你要想那个人,等生好了,再去找。现在多想也没用。而且影响孩子,对不对?”
口气还是很生硬,但说的话总是体贴的。英英眼泪下来了。她说:“归先生,妾对不住您。”
“你又没骗我。娶你是我答应的。什么骗不骗?我要娶别的女人,我才对不住她们。”归明远板着脸道。是说实话,不是开玩笑。但英英不知为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收住。
“你多笑笑吧。”归明远叹道,“就算你对不住我。我看你整天哭,也看不下去。你笑了,我也舒坦点。”
真是个实诚君子!英英感动。她运气好。她母子运气好!可是……她怯怯问:“听说宝姑娘要往西,我能托她顺便找找吗?万一那人……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知道一下?”
归明远呆了呆:“好像没什么用。”
是这样的。英英别过脸,不敢多说了。
归明远也就走了。他还有很多活要做呢!可是做着做着,英英别过脸后那脖颈,总在他眼前晃。不是泪眼。人说泪眼能传情。可这一段脖颈怎么都能含着悲愁!他丢下笔,跟慕飞请假:“我走开一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