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低头对坐在身边的几个妇人细声道了声谢,向着正等着她的林菀娘跑了过去。
但等将近菀娘的时候,霜儿突然地脚下一顿。
“霜儿!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跑出来?这儿就缺了你这么个能做活的?”
菀娘仿若未睹地上前牵住了霜儿的手,亲昵嗔怪。
一双带着细鱼纹的丹凤眼却冷冷扫过了院子里那堆儿刚被逮到做活儿时聊天聊得正欢的妇人们,不怒自威。
“林管事!是我硬拉着霜儿出来的!”,许二婶立马挺身相应。
林霜儿腼腆一笑,讷讷不言。
眼瞅着一高一矮的身影过了小门,院子里的妇人齐齐松下口气,开始低声怪责起拖累霜儿和大伙儿齐齐恼了菀娘的胖妇人……
重新回到菀娘清静小屋里的霜儿,板着身子靠坐在椅上。
小脸仰抬,双眼紧闭,大气不敢轻出。
萧承煦仔细查过霜儿脸上疮毒的一双眼眸冷冷地落在了她正紧抓着膝上裙片的双手上。
小姑娘手十指纤嫩如笋,但手背的情形却与脸上相类。一层的干瘪的黄褐色癞疤连成片死死巴着,难看至极。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的身体恢复虽快,但内里极虚。而且疮面不能轻易见风着水?”
“记得!”
“我前天就跟你说过今天辰时我会来这儿给你复诊。你不记得?”
“记得!”
“都记得,那你为什么要随意跑出去玩?还跑到厨院里去了?”
“我只是……”,林霜儿颤着声,怯意满满地找不调。
霜儿又一次愧疚心虚了。
她本就是掐着萧十七要来的点才故意偷偷跟着许二婶出去的。
二婶要引她见些本地居民帮她找到家人的提议已说了许多次,虽则想瞒住身世的霜儿半点不愿,但又怕一直推拒说不准会让菀娘及众人见疑。
象这样匆匆走个过场承了情,但却被严格负责的小大夫中途打断就好。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归还是要想法子弄个能混过去的新身份才是最好……
正在这时,一道沁肤的冰凉不由分说地擦在了林霜儿的手背上,她不禁打了个激灵,原本紧闭的双眸更是猛地一下纠得死死。
“睁开眼好好看着!菀娘事忙,你总得学会怎么给自己上药!”
正紧捏着霜儿一只手上药的萧承煦不得不没好气地提声喝止女孩形如恶鬼似的的怪样儿。
“从今日起,每天早晚两次所有发疮的地方都试着先用这药膏敷着。切记不能涂多,薄薄的似有似无的一层就好,象这样用指肚慢慢推开,切记莫让指甲划破了疮面……”
霜儿迅速低垂下的眼睫飞快地眨了又眨,漏下的眸光悄悄地定在了少年正搁在她手背移动的食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柔韧有度,在晃动的光影之中如同一支正笼着淡雾浅霭的无瑕暖玉,瞬息之间变着仙法儿将一团烟翠柳色推成了一泓碧波澄净。
所谓的煦色韶光,应当莫过于是……
“药记得收好!知道怎么用了吧?”
“知道了!”
刚刚走了神的林霜儿迅速抬起了头,应答毫不犹豫地同时出喉。
只是声音打颤,象是怕挨打似的。
此前,林霜儿在厨院与外人说笑被菀娘喊回来时,原本跟在菀娘身后的萧十七就站在院门口看着。
那时虽然覆着一张面具,但小姑娘的眼底依旧坚强地带着笑意,仿若未沾半点阴霾。
可是只要一看到他,就立即变成了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儿。
小道士黯然地低下头,啪地一声扣下药箱。看也没再看女孩一眼,径直地拎箱走人。
林霜儿妥妥地长纾口气。
可不一会儿,当她的目光转到刚才小道士放在桌上的八角药盒上时,不免又懊恼地发出一声哀叹。
“这一次又忘了当面谢谢十七的救命之恩了?”
刚送人离开的菀娘靠在门边看着屋里小姑娘的一脸纠结,哑然失笑。
林霜儿尴尬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