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牡丹浓眉大目,方面高颧,却漆黑的画着两道蛾眉,满满的搽着一脸脂粉,乍看去竟是胭脂铅粉同乌煤合成的面孔一般,哪里还辨的出什么妍媸。更甚的是这牡丹腰圆背厚,头大声洪,偏偏把胭脂涂得血红,眉毛高高吊起,哪里有什么如玉如花的牡丹真国色,分明是一副母夜叉的卖相。
尤其是这牡丹穿的青色对襟小褂,极不和身材,本是精巧别致的衣裳根本就罩不住她那虎背熊腰,堪堪的要把这褂子撑破,李二甚至怀疑这褂子是不是她本人的。
李二看了她的模样,几乎笑的喷了,这等女子居然还出来卖唱,只怕是吓也能把人吓个半死,偏偏用的花名还叫作牡丹,真个是“国色天香”中的极品。
还不等众人说话,这牡丹已是开了口,声音宏亮的很,声调么就不好形容了,活似县大老爷开道的铜锣敲破了一般:“俺就会唱《朱梅花》的小曲儿,旁的还不曾学过,爷爷们就莫点曲目了……”
“还唱什么《朱梅花》《狗梅花》的,快快退了下去,莫在这里碍眼。”李县令见了这等货色,颜面无存的吼叫:“掌柜的怎没有半点的眼力,驸马爷爷可是咱阳谷最尊贵的人儿……”
掌柜的本不想叫这牡丹出来现眼,奈何李二无巧不巧的点了她,看大老爷发火急忙的上前拖拽牡丹。
“怎叫俺下去?俺还没有唱哩?”这牡丹是个实心的憨人。
“还唱什么唱,快下去,莫在这里丢我松鹤楼的脸面……”掌柜的小声在牡丹耳旁说道。
“俺和俺爹已两日没有吃食了,全指望唱了这段混点吃食的,客人都点了我的,俺不下去,俺要唱《朱梅花》……”牡丹死活不走,定要唱上一曲混几个赏钱。
那万员外窃窃的掩嘴儿笑,李知县脸面撩不下来便欲发作。
李二摆手道:“罢了,罢了,就叫牡丹……牡丹姑娘唱那《朱梅花》吧。”看这牡丹没有三十岁也差不多了,李二还是很有礼貌的以姑娘相称。
看驸马爷爷发了话,众人只能放开牡丹,任凭这牡丹拉开架势唱曲儿。
其实酒楼里的优人,尤其是阳谷这种小地方的酒楼,不可能与汴梁的红妓相比。这些优人并不怎的专业,能弹奏乐器的便是凤毛麟角。
牡丹刚做这一行没有几天,自然不能熟练的使用乐器,手里持了两片铜板板,交击之下便唱了开来:
百花头上占魁开,仙质真从瑶境来。铁骨肯容蜂蝶伴,遐心偏向雪霜开。片寒谁不多君侠,调鼎还须仗尔才……那万员外和李县令听了暗暗皱眉,心说今日阳谷的颜面叫这泼货牡丹丢的尽了,恨不得一脚把这丑女子踹将出去李二却感觉耳目一新,这牡丹的那是别有不同,她的嗓音沙哑赛过田震,又以臧天朔的架势把歌词歌意宣泄出来,便和李二当日在此横抱琵琶高唱的情景一般无二。
牡丹根本就把握不住韵律和节奏,唱到后来铜板板早已打的纷乱,犹自呼喊:“相对莫忘今日意,纵拚痛饮酒千杯……”
若是一绝色佳人唱来,或许便真的“莫忘今日意”了,如牡丹这般夜叉也似的人物别人恨不得赶紧的忘记了她。
好容易一曲歌罢,李二击掌叫好:“大赞,好歌,看赏……”
虽然县大老爷实在听不出这曲子好在什么地方,不过驸马爷爷都说好了,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也跟着喝了几声彩,摸出块角银赏于牡丹。
寻常的赏钱也不过了几文铜钱,这牡丹头一遭上场便有了几钱银子的,真的算是开张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