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护法,溟前将,溟医生。”安瑾挨个招呼,虽然他不是本家训诫堂出来的人,和溟钊等人也并非从属上下级关系,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
樱紫落没有回头,早在听闻那一声冷喝的时候,她就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没想到月无情和溟澈也在。
她又挖了一勺蛋羹送到小姑娘嘴边,眼前却开始模糊起来,她甚至没有勇气侧过头看那人一眼,因为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犯贱!
一颗真心巴巴地递到那人面前,他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后,扔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第一次,她咬了他的唇,他骂她疯婆子。
第二次,她抓了他的鸟,他说骂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不干不净。
第三次,她腆着脸磨破了嘴皮子,想让他抱,让他亲,他却说——“你摔伤了脑子……你对我如何,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或许,从头到尾,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自轻自贱”的表现,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知廉耻”!
从小,她便是父亲捧在掌心里的宝贝,疼着爱着,珍之重之,她受不了溟钊那种轻视鄙薄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个不要脸的无耻女人,她的心很脆弱,受不起那狠狠一踏,所以,在男人伸脚之前,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离开。
早就明了的结局,毫无悬念的终点,她没有勇气等待那个残酷的答案,所以,她懦弱地选择了逃避。
小姑娘咂吧着嘴,盯着她手里的碗,一双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小爪子也可劲儿地拍打着,“啊呜……啊啊……噗啊……”
樱紫落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甚至不曾开花,或许连芽都没冒的感情嘛!不是两情相悦,也并非单恋暗恋,只是对方不领情罢了,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像这样不停地默念,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点,但心里却像破开一个大洞,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荒芜,终于,在目光触及小姑娘的那一刻,纯真的笑靥映入脑海,仿佛起死回生的灵泉,刹那间,荒凉不复,生机重现。
樱紫落吸吸鼻子,真的没有侧再看那人一眼,兀自朝小姑娘绽开笑脸,“乖旭儿,别急别急,慢慢来,没人跟你抢的……”
“啊啊……呜啊……”
“嗯!我们家宝宝真可爱,对,慢慢来,细嚼慢咽……”
小姑娘在安瑾怀里开心得手舞足蹈,而安瑾在与三人打过招呼之后,视线便移回到樱紫落身上,温柔含情的眼神,仿佛要将人溺毙。
溟钊冷眼看着眼前温馨一幕,竟有种说不出的刺痛感,他眨了眨眼,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
月无情绝艳清贵的脸上表情淡淡,情绪没有半点波动,借用一句溟澈调侃的话——这厮估计马上就要飞升,位列仙班,断情绝欲!
溟澈却摩挲着下巴,目光在安瑾、樱紫落以及溟钊三人身上来回逡巡,似笑非笑。
刚才那句——“你们在做什么?”居然是从溟钊这根木头嘴里喊出来的,还奇迹般带着薄怒,近似于呵斥,其中酸味,他溟澈品得一清二楚!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们在做什么?”男人冷峻的嗓音乍响,溟澈险些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这、这厮竟然开口问……第二遍?!
安瑾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我和落落在给小小姐喂蛋羹……”
樱紫落和小姑娘大眼对大眼,笑脸衬笑脸,事不关己,目不斜视。
溟钊下意识收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月无情漠不关心,溟澈却兴味盎然,作壁上观,且看冰块被灌入岩浆,如何惊人爆!必定火光四溅,地动山摇……
“家主和夫人,让你和安瑜两人专门照看小少爷和小小姐,你就这样假手他人?”
溟钊这话乍一听句句在理,满口责任、规矩,但仔细一品就难免过于苛刻。
先,樱紫落不是“他人”,她叫夜辜星一声小姨姨,叫安隽煌一声小姨父,那就是两个小家伙的姐姐,姐姐喂妹妹吃东西,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再者,安瑾和安瑜的存在是为了贴身照顾,以及保护这两个宝贝疙瘩,防的是外人,而樱紫落是自己人!
其三,安瑾安瑜是安叔亲手训练,派到家主和夫人身边照顾两个小主子,既非本家训诫堂出身,自然也就不归溟钊所辖,因而,溟钊这句质问,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月无情眉心稍拧,微一侧目,但很快又恢复原状,死水无波,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溟澈倒是饶有兴味,他想看木头破功,已经想了好多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如今,是要梦想成真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于有点措手不及……
安瑾闻言,垂敛了双眸,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我想,落落不是其他人。”
樱紫落心头一暖,朝安瑾感激一笑,心中某个角落却彻底荒凉,原来,在那人眼中,她一直都是被防范的“他人”!
怪不得他冷心冷情,怪不得他不假辞色,怪不得面对她的表白,他能够无动于衷,原来,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真正相信过她!到头来,她只是个外人……
樱紫落一颗心如坠冰窖。
溟钊暗自懊恼,刚想开口,却被一声清脆的叮咚声打断。
原来,樱紫落已经喂完最后一口蛋羹,不锈钢勺子磕绊在瓷碗边缘出叮咚脆响,只见女孩儿缓缓起身,朝众人微微一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溟钊身上,客气且疏离,一字一顿,“不关安瑾的事。下次不会了。”
溟钊眸色一深,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因为樱紫落早已拿着空碗转身朝厨房走去,留给所有人一个挺直的背影。
安瑾低头,用干净的棉布手绢替小安旭擦嘴,吃饱喝足的小姑娘在他怀里笑容灿烂,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可爱至极。
月无情迈步离开,溟澈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独留溟钊站在原地,余光追随着女孩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