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辜星一双明眸微敛,任由化妆师为她上妆,安静淡漠的样子宛如清水之中默然盛放的白莲,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
“辜星姐,好了。”化妆师是个圆脸盘的小姑娘,目测不过二十出头,手脚麻利,技术也不错,否则也不会被一向严格的李坤挑中,负责给男女主角上妆。
夜辜星闻言,慵懒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微一点头,对上圆脸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不错。”
那小姑娘却像得到了天大的褒奖,眉眼间的兴奋不言而喻。
正待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张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辜星姐,李导在叫人了。”
“好。”
烟波浩渺的江面,晚风习习,花灯摇曳,一艘艘画舫驶过,传来男人们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声音。
小曲儿阵阵,靡靡之音,衬着夜色月光,愈迷离。
高空取景的镜头,将这湘水之上文人骚客吟风弄月的场景纳入李坤面前的监视器中,夜辜星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顾楠安讲戏。
作为《胭脂泪》的编剧,又是原著作者言之的侄女,顾楠安对整个剧情的把握可以称得上炉火纯青,夜辜星安静地听着,沉静的脸庞带着一丝矜高的疏离,有种淡漠的气质静静流转。
顾楠安咬了咬牙,像是忍无可忍,将手中剧本狠狠掷于地面,霎时便引来在场众人的目光。
“我说,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胭脂初化人形,她的美应该是天真、羞怯,带着对凡尘俗世的好奇,不是像你这样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顾楠安气急败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夜辜星无动于衷的模样,只轻抬了一下眼皮,送给对方一个无悲无喜、沉然淡漠的眼神。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顾楠安气得险些跺脚,“你、你……”
终是双肩一垮,颓然沮丧,眼神之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力,想抗拒,却无从下手。
这一场戏,是胭脂与穆清远纠葛的伊始,也是整个故事的开端,情之所动,不过相见之时,那一笔浓墨重彩的邂逅!
画舫之上,公子翩翩,折扇摇曳,却为一朵桃花驻目流连,这一眼,便是三生三世的纠缠,剪不断,理不清,唯有穿越生死的追逐,为这段人妖之恋镌刻永恒的鸣奏。
而这个隽永的场景能否被演绎出其中精髓,小说的经典桥段又能否转化为现实,全看夜辜星的演技!
所以,顾楠安急了!从她开口讲戏,到现在怒摔剧本,对方一直都冷着张脸,面无表情,这个状态如何能够演出胭脂的灵动娇羞、纯魅天成?!
李坤见状,眉心微拧,担忧地看了夜辜星一眼,说实话,这丫头的状态他也看在眼里,怪不得楠安会火,可是《城上》里面清纯娇美的萧晴根本不是这个样子,难道是引导方式不对?
轻咳两声,李坤目露威严,“楠安,这是在片场,注意控制情绪。”
“姑……李导,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在状态,一会儿还怎么入戏?”
顾楠安满眼焦虑。《胭脂泪》是姑姑的心血,她和姑父已经花了几年时间筹备,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不得已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千挑万选,却选中一个不会演戏的冷面美人儿,她想想都窝火!
李坤却朝她摆摆手,“稍安勿躁,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先试试看吧。”
“可是……”
“镜头之前,我可以是任何人,但是镜头之后,我有权利做自己。前者是作为演员的职业操守,后者是作为正常人的天性自由。”
言下之意,没有开戏,夜辜星还是夜辜星,不可能成为剧中胭脂。
顾楠安一咬牙,“希望你的演技和你的口才成正比,是骡子是马,一遛便知!”
夜辜星但笑不语,耳边只听李坤中气十足的声音——“各部门注意,各就各位!《胭脂泪》,第一场第一幕,Acton!”
酒过三巡,诗意正酣,轻舟画舫缓缓向前,江风舒爽,月上中天,眼前如此美景,引得众才子思绪不断,才情酵。
一名白衣公子上前,望了望天,再俯望江面,开口便吟:“寒烟细,古寺清,近黄昏礼佛人静。顺西风晚钟三四声,怎生教老僧禅定?”
“苏兄好词!”
“小弟愚见,谱曲更佳。”
“却不知词名为何才配得上这般好词?我看穆兄方才似有所感,不若一展才情,为之提名?”
众人齐齐朝那船头望去,李坤朝萧慕凉做了个预备的手势,镜头稍移,却见一角青衣入境,背影清绝,头束纶巾,斜坐船头,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便搭在膝盖之上,仅仅一个背影便将“风姿绰约,青衫落拓”八字诠释得淋淋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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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引自马致远《寿阳曲—烟寺晚钟》。
二更:十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