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随军粮草消耗完以前,结束朵颜卫战事,这是一件绝对疯狂的事,疯狂到丁某人如果知道,用绑也会把丁如玉绑回容城的程度。或说是:丁如玉在广东,没拿朝廷一兵一卒、一甲一粮,可以光复大半个广东,要把所光复范围内的人口算起来,也不见得比朵颜卫就少多少。
那就是对于军略全无了解的说法了。不说丁一派去的弟子,不说淡马锡支援的一百亲卫,不说丁一那时在背地里,让柳依依调拔过去的银两,也不说大义上,平叛跟吞并朵颜卫完全是两个概念事。
只论两事,那便是矛盾和基础。
黄萧养的起义,本身就与广大地主阶层的利益,存在着极大的矛盾,所以丁如玉不是一个人,她最后成为了整个利益被起义军侵损的地主阶级的旗帜,她能得到兵员,能得到粮草兵甲的支持,更不要提当地的线报,江湖同道的通风报信等等了。
而华夏本土的群众基础,最为根本的就是田地,丁如玉在招募士兵时只要许诺上一句:“参战民勇,临阵不退者,平叛之后皆可分田。”一时就有多少农家子弟来报名?至于田地,当时被起义军杀掉的地主豪绅并不在少数,这些人的家产或被夺走,但田地还是在的,这就有了一个可以用来再分配的资源。
但是在朵颜卫,在草原上,哪里有这些东西存在?去哪里征兵?大家都在放牧,谁会种田啊?谁又指望分上三五亩地,好好过日子而去报名从军?扯吧,不是说牧民愿不愿种地的,他们也得会种地,有这技能才行啊。
并且最为重要的,还有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那就是草原上,并没有中原那样的县治所在,也就是说,对方的机动性是极为强大的,后者建虏入侵、华夏亡国的时期,平定准噶尔的战争,建虏是尽全国之力,整整历时三朝,才把准噶尔平定下来的。
虽说朵颜卫没有准噶尔势力、地盘那么大,但丁如玉手中也不过就是数千军兵,三月军粮啊。
可惜丁一根本就不知道这节,于是事情开始冲着某种诡异的方向展了。
此时奔驰在回京的路上,丁一只想快点回到京师,然后可以休息两天去赴秋闱。科举原来是他为了脱离朝堂避祸的一个籍口,时到今日,却已不知不觉,转变成为真的是跳入科举考场的心理了。
说来无他,只是一事,便是自信。在那些个状元师傅的虐待下,对于文言文的撰写、用典、避忌等等,丁某人已经有很高的自信,并且和万安、刘吉这两个正牌进士的攀谈切磋里,丁一也觉得应对起来比较从容,而张和这位偏执狂,更是给了丁一莫大的赞许。
当对一个东西不追求结果,并且有着足够的信心时,这就是一个让人开怀的游戏,秋闱对于丁某人现在来说,就是近似于如此,当然,他还是在意结果的,虽说考不过也没啥,但终归考上了,也算是在这大明年间,证明自己的一个手段。
先前他与杜子腾的问答,便能极好的体现这一点,当杜子腾有点疑惑地说道:“先生,恕弟子唐突,实在不明白为何先生要辞官来赴科举?”很明显,思维比较慎密的杜子腾,是不会相信丁一那套什么从小立志科举的说法。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檄书,武能安邦,文能治国,方是我辈当立之志。”丁一在马上笑着这么对杜子腾说道。其实他想说的话,却是:能考个证还是考多个证吧,天知道啥时候能用上?再说又不是考不上的,为啥不考?你没评过职称不知道没证的痛啊!
至于辞官避祸,丁一是不会去提起的,对于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跟景帝对抗,哪怕杜子腾看明白了,丁一也不会自己去挑明这一点。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刺杀冲他而来的根本原因。
因为丁一这个极为稚嫩的势力体系,看似有武有丁如玉;文有李贤、商辂;门下弟子逾千;江湖同道俯;海贸、商铺广布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更有类似御史与厂卫混合体的安全衙门;勋贵更有英国公等等……
但其实这个体系是极为脆弱的。
只要抹去丁一这个点,立即就四崩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