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璟不等青瞳有反应,已经把他提拉去了另一饭桌。那边儿做奴才的上来收了青瞳的饭菜,照数放过去,又把许璟的饭菜摆出来。青瞳愣了愣,也没理他,抄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几口就把饭刨完了,然后收拾食盒走人。
许璟:……
青瞳一走,许璟一人坐着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饭,又觉没趣儿,便往四周看了看。许琰与他一样,都是平日里无人沾边儿的人,此时也正一人坐着吃饭。再看下去,那顾长生桌上可就挤了许多人,竟还有封子晏和一个秀弱公子。
许璟又吃了两口饭,叫奴才来:“收了,端到顾四姑娘那桌去。”
“诶。”该奴才应了,收拾一番食盒,便按吩咐把饭菜又摆到了顾长生那桌上。
其他人一瞧是三皇子的贴身奴才,俱是愣了一下,然后也都识趣,默默收了自己的一应东西走了。封子晏愣了几回,一直到许璟坐下也没走,索性也就不走了,还笑着招呼了一声儿。
许璟坐下后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顾长生也默默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也没别的动作,只是拿起筷子吃饭罢了。他不说话,一时间顾长生和封子晏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是跟着吃了两口饭,忽听他说:“那谣言真是你那三姐姐放的?”
顾长生停了停筷子,还未出声,便听得封子晏道:“想来并不是,荧妹妹向来懂事,又是荀妹妹的堂姐,何故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就我认识的荧妹妹来说,不该是这样的人。”
许璟冷笑了一下,看向封子晏:“你还真是天真。”
“我说的乃实话,怎叫天真?”封子晏回道。
许璟懒得理他,看向顾长生:“她是不是看上许三火了?”他也不是个蠢人,谣言从传出到现在,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大概能想象得出来。昨儿下学,顾荧走到许琰旁边的时候,那可是尽显女儿家温柔羞怯情态,要不是瞧出了什么,他何故开那样一句玩笑?谁知道,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说到点子上了。
顾长生也细细想过这个问题,心里自然也有此推测。还记得小的时候,她这个三姐姐十分粘封子晏。后来,她突然不粘了,每次封子晏来的时候,都做寻常伙伴对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粘的,顾长生记不大清来,隐隐约约是许琰威胁了顾国坤去府上住了几日那次。至于顾荧有什么心思,她不常接触,自然不知。
只是,昨晚她拉自己去园子里,故意把许琰送她回家的事说与她,她便觉出了一些不同来。这般想来,顾荧怕是早就看上了许琰,不过是一直默默埋在心里罢了。这一回造她这个谣,想来一是因为心有不愤要害她,二来若是成功了,也好坏了她和许琰的婚事。
这会儿看顾长生不说话,面上尽是思索的神色,许璟便又道:“那看来就是了。”
封子晏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搁下筷子,不解道:“这都是哪里来的说法?荧妹妹又见过许公子几次?怎么就有看上一说了?”
许璟无语地看了封子晏一眼,再不说话,吃起饭来。顾长生见封子晏不再吃饭,便看着他道:“封哥哥你先回去罢,我有些话要与三皇子说。”
“我不是自己人么?”封子晏看着顾长生问。
许璟一脚踹上去,“叫你走就走!”
封子晏被踹得一脸惊色,闷着声音叫也未叫,微瘸着腿去了……
封子晏一走,顾长生搁下筷子,叫墨书伺候漱口洗手,又留她收拾碗筷食盒,自己便去了。许璟也没多吃多久,吃罢出餐堂,往顾长生边上去了问:“要跟我说什么?”
顾长生微侧了身子,看着许璟道:“我想进趟宫,见一见皇后娘娘。”
“要我带你入宫?”
“嗯。”顾长生点头。
许璟瞧着她的神色不说话,素来知道这姑娘不是面上瞧着这般和善温柔的,这回找皇后,怕是要求些事儿,因而开口道:“下学了再去,还是现在?”
“现在吧。”顾长生目光转向别处,下学后天晚了扰到皇后娘娘不说,她回家也是不便。
许璟亦不问缘由,只是点头,叫顾长生在监学前等着他。顾长生径直去了,家中小厮拉了马车过来,顾长生与如画同上马车,便在里面等着许璟出来,好一同往宫里去。为了今儿入宫,顾长生也是盛装而扮,并不像平日里素简的模样。
等了一阵,听得有人从监学中出来,叫车夫打马跟上,马车才动起来。顾长生端坐在马车中,如画在她一侧,问她:“姑娘,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宫里,到时候你在马车上等我。”顾长生道,说罢微眯了眼睛。刚吃饱了饭,有点儿犯困。如画见她要睡,只道:“姑娘歇会儿吧,到了我叫您。”
“嗯。”顾长生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是想着事情。
上京道路平坦,马车只是稍有时候会晃一下,其他时候多是平稳的。顾长生本来只是打算闭着眼睛养一养神,结果没想到真睡着了。直等如画轻声叫了她,才醒过来,这时马车已到了大内的右掖门。
外来马车并不能往里去,顾长生下马打算步行而入。如画打起马车帘子,她弓腰刚出马车,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下子又缩回了头去,还拉了如画的手放了马车帘子。
如画一脸不解:“姑娘,怎么了?”
顾长生暗吸了口气,摇了下头。明明是说好了许璟带她进皇宫,怎么许璟没了,在马车外的却是许琰?!就在顾长生发怔的时候,外头车夫又说了句:“姑娘,到了。”
“知道了。”顾长生定着声儿应道,想着自己都来了,总不能再叫车夫调转马头回去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必是要往里去的了。
稳着心神出了马车,如画先踩凳子下了马车,又转身来扶顾长生。顾长生从马车上落下,整了下衣衫,到许琰面前道:“给五皇子请安,三皇子呢?”
“被我绑在了监学的马厩里。”许琰淡声道。
顾长生抬头看向他:……
“走吧,母后在宫里等着你呢。”许琰不管顾长生脸上是何种表情,转身往里去。
顾长生没法,只好跟上去,与他一道往宫里去。如画不好入宫,便留在马车里,实在无趣儿便在集市上逛一逛,只是等着顾长生出来。
那边儿顾长生跟着许琰一路来至坤宁宫,皇后娘娘果早等着她了,等她行完礼,就招手拉到自己身边儿,看着她道:“才刚听琰儿派人来说,你要来宫里看我,可叫我高兴呢。有些日子不见了,在监学里一切都好?”
顾长生笑了笑,“回皇后娘娘,不是甚好。”
“哦?”皇后娘娘虽是疑问,神色里却都无一丝意外,只道:“怎么不好?不妨跟我说说。”
顾长生并不与皇后娘娘挤于一侧炕上,自也不往对面坐去,只是坐到她近前的一个椅子上,才把监学里的事情大致说了。皇后听罢,脸上仍无意外之色,便是连听故事时的好奇也没有,说到反转时,也是神色如常。顾长生只在心里感叹,真是沉稳大气第一人。便是她活了两世,怕是也做不到这样儿。
“那你可知道,散这些传闻的,是谁?那先期的传闻,当真是你家里的姐姐散的?”皇后沉声问她。
顾长生此番来便不是来和皇后打谜语的,也不想话里有话没的招人烦。皇后这样儿的人,只怕她的伎俩在她面前是没有分毫作用,便也照实了说:“是的。”
皇后微出了口气,“怕是你这姐姐,打小便不喜欢你吧?”
“想来也是性情不和,谁又能是完人,她厌我,也有情可原,只是……”
“她不该处处害你?”皇后笑着接问,又道:“你年纪还小,再大些就明白了。人心不一,旁人做什么都有旁人的道理。你想不通也没关系,只要明白,人,有的确实是恶的。”
顾长生点头,又听得皇后问:“今儿来……就是找我说说体己话来了?”
确是因着有事而来,但见皇后对自己这么热情,起先只当她是来看她的,这会儿听着这话,顾长生就有些微微的尴尬。皇后瞧她这样儿,又笑:“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顾长生收了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求皇后娘娘些事情,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本该抽了空闲的日子就来看望娘娘,却又念着宫里不比外头,遂也不敢常来。”
皇后越看顾长生跟打官腔便越觉可爱,心里早猜着了她来找自己是做什么来的,只是引着她说出来罢了。憋着笑叫宫女给她捧了杯茶,自己也接了一杯,开口道:“快说!是要急死我不成?”
顾长生也不吃茶,只道:“我想求皇后娘娘,瞧着有合适的,给我三姐姐定门婚事。如今已经快到年下,她也就十七周岁了。这样的年纪,要凭家里人,怕是找不着什么合适的。”她再不愿嫁,拖在家里,再不嫁出去,心思扭曲,不知道还要兴什么浪。若是皇后出面,没有她不嫁的道理。
皇后吃了口茶,把茶杯搁下,“就这个?”
“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