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姜有些难过,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母亲的死,究竟是不是当今天子一手促成,可她不能问。母亲二十七岁战死沙场,既是外祖父的光荣,却也是老爷子一辈子的伤痛,那是他最得意的孩子,怎么能不悲痛呢。
“你还记得母亲的样子吗?”她微微侧过脸来看着弟弟,脸上带着难得的柔和与依恋。
荣敏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对于母亲,他的印象已经不深了。
荣臻最后的岁月,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从荣敏一岁时她领兵抗北狄,后来就遇上先帝驾崩,太子与英王僵持不下,朝中事务让她无暇分身来照顾这个小儿子。终于等到太子登基,她却又被派去了西戎,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荣敏想着,苦笑一回摇了摇头。荣姜看他这个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靠在他肩头与他讲了许多荣臻从前的事情,其实大多——也都是她从父亲嘴里听来的,毕竟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才四岁。
“从善,有时候我常在想,当年外祖父请旨让我领兵出征,后来又承袭母亲的爵位,”她抓着荣敏的胳膊,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很是不坚定,问了一句,“我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应该拒绝呢?”
荣敏轻叹一声,反握住荣姜的手:“你不能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外祖父会伤心的,”他扶着荣姜的肩膀,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外祖父把对母亲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姐,你才是荣家的未来。”
“你错了。”荣姜没有强硬的与他争执,只是很轻地说了这三个字,她拍开荣敏的手,起身往窗边走,那里挂着一幅荣臻生前的画作。她对着那幅画看了好久,才说,“我想母亲当年,也是不愿的。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不求安身立命,求的反倒是封王封侯。我有时候恨,恨天子无情,有时候又怨,怨叔父无能。可最后我想,既然母亲选择了这条路,或许我应该替她走下去,只是从善啊,”她这才回过身来看着荣敏,“当今天子心头有一根刺,是对母亲,对荣家的,永远没有人能拔掉的一根刺。”
荣敏一惊几乎要斥她不要胡说,可终究没有吼出来,只是神色微变:“姐,这话你不该说。”
荣姜反倒笑了:“我今次差点死在江北,你知道吗?”说罢也不顾荣敏的震惊,自顾说道,“所以从陛下下旨让我秘密回京的时候,我大约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他又要把媛姐儿牵扯进去,”说着有了几分恼怒,“难道我们荣家的姑娘,就换不来一个安稳吗?”
“二妹妹的婚事,我们做不了主,陛下既然了旨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上前了两步,把愤怒中的姐姐揽入怀里,“可你是荣姜啊,再累,你都还是荣姜。”
这句话,荣姜听懂了。
她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只能在荣敏面前表露,出了这道门,她就还是荣家最年轻的大元帅,还是这大邺军功最高的固宁侯。因为她姓荣,是荣臻的女儿,所以天子的打压和针对,她改变不了,只能受着,也只能笑着。
真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