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比起梁山泊的未来,凤婕与小殇所在意的,却只有一个人……
“小殇,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事情还没结束,影响没有到最后,就没有对错可言,重点只在于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事情还可以瞒下去吗?”
“绝对可以。大家对那个人的恐惧太深,体内血烙又印得牢牢,除非你下令解封,否则他们到死都会维持这个模样,只要稍后你带着小武逃跑,再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保证没有人可以找到,甚至我们可以重建个小一号的梁山泊,这次受过教训的小武不会想往外跑,危机可以变成转机,你甚至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算起来还赚到了。”
“确实是这样呢……但这么一来,却要拿所有村民的命去换……”
“那又如何?他们里头有哪个人是不该死的吗?”
斩钉截铁的回答,在黑暗的舱房里吹起一阵寒风,就连窃听虫的另一头都沉默下来,但却不是因为回答的人冷血,而是因为那个答案的无比正确'性'。
“小殇,凤姊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人不是只作对的事情,有时候一些事情你明知道最好的方法,但就是作不下去,我想……这就是人了。”
“不懂。”
“其实你也懂的,只是你还不能体会……算了吧,现在告诉我,大家被拘捕的分布状态如何。”
一句话之间已经做了抉择,小殇没有多劝什么,她从来就不对已成定局的事多费唇舌,既然主事者已经有了决定,配合她的决定做事,这样最有效率。
“一部份与老弱'妇'孺囚禁在学堂,但是大部分的男人都被带入这艘军舰,接受囚禁,分别拷打,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的主战力已经成功进入敌人根据地每一处,而且敌人完全没有察觉。”
“通讯方面确保住了吗?”
“没有问题,窃听虫已经散落到舰内各处,随时可以把你的命令传出去,我想他们也正在等你的一声令下。”
“唔,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是时候让这些外来者知道梁山泊的入场券……很贵!”
“……我被吻了……我吻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我是禽兽,我真是罪大恶极,我……”
被带到舰长室的路上,孙武最初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不过当周围士兵嫌烦似的踢了他几脚后,孙武的意识就回复过来,开始观察敌我情势。
自幼习武多年,但却几乎没有实战经验,这还是第一次他抱持着战斗的准备,仔细评估周围的每一个敌人,判断胜算的可能。自己现在处于虚脱状态,运不上真气,但只要休养上两三天,就会功力尽复,到时候利用敌人对自己的误判,大可发动奇袭,尽管不能扭转大局,可是要带姊姊与小殇逃出生天,并不是没有希望的。
不过,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孙武才发现事情困难重重。路上看到一些别着徽章的军官,力量似乎都不弱,很难判断他们比自己强或弱,就算自己能稍胜他们一筹,但却不能忽视敌人群起而攻的棘手,更何况这些敌人都会使用法宝作战,再考虑到武器方面的差距,几乎找不到胜算。
(怎么办?敌人很强,我要怎么才能带姊姊和小殇逃出去?)
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人已经被带到舰长室。虽然是一船之长,但是这舱房没有多奢华,除了几件桌椅,就只有一张床,看来比起刚才的囚室好不到哪去,别说是不具舰长的气派,甚至就连女儿家香闺的气息都没有。
纳兰元蝶坐在一张单人椅上,仍旧是穿著一袭军装,但却多戴了一块眼罩,遮住左眼的伤疤,看到孙武被带进来,她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说话。
“小弟弟,你叫做孙武是吗?你们村里人口供上说,那个让我们出动了五个士兵才抬回来的肥婆,是你姊姊?”
“我姊姊不是肥婆!”
这句话出口,不但纳兰元蝶仰头大笑,就连孙武自己也觉得怪怪,无疑自己是该为了捍卫姊姊而战,不过在这方面……不是等于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有趣的小鬼,也许你能给我一些意外的收获。”纳兰元蝶道:“我正式作一次自我介绍,我是大武王朝帝虎舰队第九舰队的上校,纳兰元蝶,负责统帅本舰飞云,奉皇命搜寻传说中的魔境梁山泊,除了扫'荡'太平军国的残党余孽,也负责将逃避缉捕多年的一众要犯绳之以法。”
一番话说完,少年全然无动于衷,他是在梁山泊长大的人,外头世界的官衔完全与他无关,吓唬不了他。
“没有感觉是吗?也难怪,乡巴佬大概也搞不清楚什么军衔,听不懂什么是皇命,照理说,你现在应该被押下去,和你那些村人一起被严刑拷打,不过我对你还有兴趣,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我要的答案,我可以放你和你姊姊自由。”
这个提案让孙武怦然心动,完全命中要害,不管是什么利诱条件,都比不上这个约定要动人,要不是村民们的悲哀表情在脑里一闪而过,他几乎马上就要答应出口了。
一瞬间的动摇,并没有逃过女舰长的独眼,虽然少年很快就换上一副坚决抵抗的倔强表情,但纳兰元蝶已经确定,自己找这小鬼来问话果然没错。
“你年纪小,没做过坏事,你姊姊也没有犯罪纪录,算是这罪恶渊薮中的异数,只要提供情报,有功国家,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平静度日。”
“你……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梁山泊的宝藏。这么多年来不断有悍匪巨盗逃入梁山泊,他们可不是空手逃亡的,身上所携带的金银珠宝、银票债券,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更别说还有当年太平军国所失落的巨额军费。这些宝藏一定藏在梁山泊内的某处,只要你能提供相关情报,我就放你们一家自由。”
“宝、宝藏?”
这个要求让孙武楞住,自己在梁山泊一住十四年,从没听过村里有什么高价财宝。平日村人们种田养牲口,一切自给自足,就算有交易买卖,也几乎都是以物易物,最多也是使用铜钱,金子银子这种高价品在村里全然无用,更别说存在什么宝藏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宝藏……梁山泊里头怎么会埋那种东西?)
太过荒谬的感觉,反而失去了紧张感,让孙武只想发笑,但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个机会,所以急忙紧绷着表情,装做很认真思考的样子。
虽然自己认为,这一定是外界以讹传讹,搞错了梁山泊的实情,但无疑现在这女舰长有求于己,说不定有机会交涉周旋,争取更大的空间。
“怎样?有没有想起什么?这个答案不只关系到你和你姊姊,也关系到你的村人。严刑拷打快几个钟头了,真是硬骨头,几十个人一个字都不吐'露',再拷问下去,就要开始有人没命了,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吧?”
默不作声,孙武本来正努力想着该如何提出有利条件,诱骗敌人相信自己知道宝藏情报,但听到这段话,怒意却直冲脑门。
“你、你太过分了,村子里的叔叔伯伯,还有那些年纪大的爷爷们,他们都是好人,你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
“都是好人?投奔梁山泊的会有好人?这些话还真是有意思。”
独眼的女舰长大笑起来,对门口的副官作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从旁献上一本档案簿。纳兰元蝶从档案簿中随意抽了两三张文件,拋掷到孙武面前,当少年看到文件上的图像与文字,一时之间简直没法相信。
看守广播塔的吕大叔,原名吕强,是一名横行江北的巨盗,专门掠劫大额镖银,后来因为伙众劫走朝廷赈灾银两,杀尽所有镖局人员,更因此造成灾区数十万百姓死伤惨重,家破人亡,引起天下公愤,这才被'逼'得逃亡梁山泊。
村里的吴婶婶,腿有残疾,靠着帮人理发剃头维生,自己和她儿子交情不错,偶尔还会去他们家吃饭。她原名吴素贞,绰号天残刀魔,自幼被卖入娼寮,因缘际会得到奇异法宝,之后杀尽'妓'院里所有客人,将每个'妓'女点住'穴'道,活活烧死,从此变成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女魔头,总在深夜掳劫女子虐玩,折断其四肢,听其哭嚎,最后才将她们割喉杀死。截至她被'逼'逃入梁山泊为止,一共九十七名无辜少女遭其虐杀。
但比起这两位,学堂长就实在是猛得过头了。平时看来人畜无害的温吞老头,出身武林大派,武功大成之日,不但亲手弒师,'奸'杀师母与几名师妹,还生吞其心,之后投身太平军国,一路积功至重要将领,但却从此嗜吃人心,凡是亡命于其手中的敌人,一律被挖心吞噬,直至太平军国覆亡,这名噬心狂魔才从世上消失。
“就、就算他们以前干过坏事,但他们进入梁山泊之后,都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妳……”
“哈哈哈,真是可笑,小鬼,普通的盗匪有可能改过向善,但你自己看看文件,这些人哪个不是丧心病狂、残忍嗜杀?连养他、教他十几年的师父都能杀,还灭门吞心,这种人也会悔改?你是个白痴还是把我当成白痴?”
答不出话,孙武只知道村人们不少都有案底,之前可能都是悍匪巨盗,但他以为都不过是普通的强盗,从没想过里头竟然有这么多残暴成'性',几乎说得上丧尽天良的变态狂魔。
然而,自己与他们十四年的相处,他们不但为人和善,对自己也一直很好,就与一般人毫无分别,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十四年的人生全都是假的吗?
“小鬼,我的耐心有限,说出梁山泊秘宝的所在地,否则不但这些罪人要死,就连你们姊弟都要陪葬。”
孙武真的不知道什么宝藏,但那些档案文件的冲击,却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村里虽然没有宝藏,却不是没有秘密,过去老爹常带自己与小殇到后山去玩,多数都是在白天,但只有一次是在半夜,老爹的语气和样子都很奇怪,与平时的开朗形象大异,甚至让自己有点害怕。
老爹领着自己和小殇到后山,穿越了一些平时从没走过,甚至从没看过的石头阵与草地,进入山腹,来到一个很大的秘密石洞。时间太过久远,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记得看到一些金光闪闪的东西,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宝藏?
这一下迟疑,孙武的表情就'露'出异样,引起了纳兰元蝶的注意,孙武惊觉不妙,刚想收慑心神,不让敌人发现破绽,却不料纳兰元蝶突然伸手揭开眼罩,已盲的左眼竟是绽放邪异红光,剎时间红芒迸现,笼罩整个房间。
法宝赤龙火眼!
孙武猝不及防,被纳兰元蝶眼中红芒照个正着,刚刚回忆过的那些讯息,立刻在脑中逆流重现,最后定在后山秘窟的画面,迅速放大。
(糟了,她……在读我的记忆……)
情知不妙,孙武想从这被束缚的状态中挣脱,但红光却像是能够麻痹人体,让他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如果在这里认输,村里的大家就完蛋了……)
想到村人们,少年的焦急如焚赫然激发出一股异力,空空如也的丹田,蓦地生出一股热流,由丹田涌向四肢百骸,迅速冲破每一个封闭的窍'穴',化作滔滔洪流,冲向双臂。
“喝呀!”
奔腾的力量不吐不快,少年顺从体内最自然的反应,在满室红光中挥出重拳,剎那间,璀璨耀眼的金芒吞噬了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