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轻轻的一声道歉,还有满心歉疚的难过,全被掩埋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中,三具人体的连锁爆炸,威力加乘,刹时间真是有天崩地裂之威,不但所立地面迸炸碎裂,尘沙血雨四处溅洒,就连周围房舍都被席卷暴风吹击,炽烈火舌瞬间熄灭,甚至还有一间屋子被掀掉半边屋顶。
天惊地动,没有人相信爆炸中心还会剩下什么,但随着满天血雨渐落,沙尘慢慢平歇,'露'出爆炸中心绽放的一缕黄金光芒,渐渐转为炽盛,伴随着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出,金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袁晨锋对眼前这一幕大为震惊,据他所知,金钟罩第六关虽强,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凭此抗拒这等巨爆而不伤,这个少年的武功显然另有奥秘,并非表面上看来这样简单。
(太棒了……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招揽进同盟会才行……)袁晨锋冒出这想法,但这评价却实在高估了孙武一点。承受这猛烈爆炸之后,孙武虽然全身而退,却并非毫发无伤,剧烈震'荡'之下,他胸中隐约作痛,已经暗受内伤,但却一口气硬撑下来,表面上行若无事,内里却极不好受。
但这些痛楚却让孙武乐于承受,因为**之伤再痛,也没有刚才那三双眼神更令他难受。受了这份痛楚,心里的悲与怒至少可以有个宣泄出口。
「袁兄,请帮我一把。」
「好!」
审断情势,袁晨锋瞬间转守为攻,闪闪剑光'逼'开敌人,而孙武也连出重拳,硬挡数记光刀、光剑的斩击,闯入重围,与袁晨锋会合。
两个人身高有别,但是并肩而立,分两边摆出防御架势,气势之强有若千军万马,无形压力让失去理智的广宏帮众感到畏惧,本能地停下进攻,形成对峙情势。
袁晨锋告诉孙武,同盟会在周围几个城镇都还有伏兵,隐而不现,是为了撒更大的网以备变局,刚刚自己已经放出信号,四方伏兵很快就会赶过来,这点敌人很快就会被消灭。
「……不过,孙兄弟赶来帮手,有你相助,我想根本不用二路援军,这些敌人就可以被扫'荡'乾净了。」
「抱歉,我来得晚了。」
「哪儿的话,你是客人,我们让你受到'骚'扰已经很不安了,真是抱歉。」袁晨锋挥剑退敌,「广宏帮绝不可能有这等实力,背后肯定有更大的组织支援,我们一定会查个清楚,哈哈,现在我开始相信,也许广宏帮派出来的最后死士,当真是不同凡响的高手,有取我'性'命的能耐了。」
袁晨锋这番说话,只为了让场面气氛轻松一点,但孙武听在耳里,却是最为难堪的尴尬,打算先应付完眼前的危机,之后就和袁晨锋好好谈一谈,把自己莫名其妙成为黑帮杀手的经过告诉他,相信他能够理解的。
其实现在也可以解释,但一来战斗中不适合分心,二来孙武仍有些犹豫,因为姊姊一副与同盟会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说不定已故的父母过去也是极恶罪犯,被同盟会所剿灭,那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复仇,人家也不见得就会放过自己。
脑里浮现这些念头,孙武手中不停,连出重拳,激烈扫向四面八方,配合袁晨锋的剑气纵横,完全掌控住战局情势,即使有人冲上来作绝命自爆,孙武也率先抢上前去,承受爆炸威力,金钟罩第六关牢不可破,成了护卫袁晨锋的最稳障壁。
眼看胜利已大半握在手中,避在屋内的同盟会武士听见窗外战斗有异,便有人推窗观看,想瞧瞧少主是如何奋起神威,打退这些来历古怪的敌人,哪想到一开窗看见孙武,登时大叫出声。
孙武看到窗口有人,而且是满面惊惶之'色',心里正觉得奇怪,却听到那个人叫嚷起来。
「少、少主,小心啊,广宏帮之人被严刑拷打后所画的图像,那个被派出来刺杀'主席'的死士刺客,就是这个小子啊!」
一句话喊出来,战斗中的两人脸'色'大变,袁晨锋本能的直觉反应,就是先往右边跨一步,拉远距离,而孙武一见袁晨锋有动作,仓促间不明其意,也是直接向左跳开,维持住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样一来,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分道扬镳,各据一方,不知所措地凝视着对方,想确认此刻的敌友关系。
「孙兄弟,你……」
袁晨锋几乎是与孙武同时出声,一个想要提出疑问,另一个则是努力要解释这个误会,但最遗憾的一点是,两个人都没得到机会。
就在孙武要提出解释之前,剩下的五名广宏帮众有了动作,他们利用敌人迟疑的空隙,瞬间猛窜过来,袁晨锋正全神贯注聆听孙武说话,骤觉有异,出剑防御已经是慢了一步,重演孙武之前所遇到的困局,被三名急速升温的人体给搂抱住。
「袁兄!」
孙武急着想要赶上前去帮手,但才跑出去几步,剩下两名死士却也缠上了他。一时之间,明明两边相距不过数步之遥,偏偏谁也帮不了谁,接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就随之而来。
两边相距得太近,五个人体炸弹几乎不分先后,同时炸开,造成的连锁风暴横扫四面八方,摧枯拉朽般毁灭着暴风范围内的一切,掀地倒树,轰塌房舍,彷佛正经历一场自然灾变。
孙武咬紧牙关,全力提运金钟罩护身,在这强烈爆炸中苦苦支撑,刚才承受三名死士自爆时,他就受了轻微内伤,现在这波巨爆威力更增数倍,当他凝运金钟罩全力抵抗,胸口委实疼得厉害,假如不是曾在云路天梯中有过那等严苛的训练,这次实在不晓得能否承受得住。
但抵受得住也没有用,孙武前后连续承受四波震波冲击,确实被削弱了金钟罩的抗击力,到了第五波震波冲击而来,他虽是全力凝劲,可是脚下却突然一松,心叫不妙,整个人就被迎面冲击过来的暴风扯得离地飞起,远远抛甩出去。
金钟罩运功时脚下重心若是不稳,立刻就会影响到发劲催力的顺畅,孙武被震飞到半空,胸中气血翻涌,内伤顿时加剧,但看着那一团烟尘朦胧的爆炸中心,他由衷地感到忧虑,因为自己身负金钟罩第六关修为,如此强悍的抗击力,却仍是受创于这波巨爆中,袁晨锋身处巨爆中心,又不像自己这样专修护身劲,被这一爆,后果肯定非常严重。
可是再怎么担心,孙武也没法再'插'手这场战斗,当他被爆炸力甩飞上天的时候,一个急速由空中掠过的影子,在错身的瞬间抓住他衣领,把他上飞的力道转为横拖,化消了大半冲击力量,借势离开了现场。
孙武抬头回望,只看见一只细细的白皙小手扯住自己衣领,小手的主人头也不回,全神驾驶着磁航浮板。
「小殇……」
似是感到强烈的疲倦,孙武在喃喃轻语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个晚上的'骚'动,花了不少的力气来收拾,被小殇给带离现场的孙武,在睡眠中体内真气自动疗伤,待得圆功清醒,已经是隔日下午。
「不用太担心,你新交的朋友没有死掉,今天一早他就和其余的同盟会残渣撤退跑掉了。还能够自己骑独角兽跑路,伤势再重也有限,不过故意逞强唬人的可能也很大。」
这个说法丝毫不能让孙武感到安心,不过知道袁晨锋没有生命之险,没有受残疾重伤,总算让孙武松了一口气。
孙武本身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又经过一晚上的调息,到了下午出来活动时,已经是精神奕奕,本来他以为自己看到那个被烧成白地的客栈,会觉得非常难过,却哪知道走出来到外头一看,赫然发现明德坝有好多地方正冒着白烟,显然昨晚也发生大火,甚至可能不逊于客栈袭击的那场激战。
「对了,昨晚在客栈被袭击之前,外头好像也有过事……呃,小殇,妳昨晚还有作什么其他事吗?」直觉似的反应,孙武马上问起身边同伴。
「为什么你一看到事情就会……唔,算了,说谎不合我的个'性',小殇是个诚实的孩子,就老实告诉你吧。」小殇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炊?」
「有,但是那和恐怖攻击有什么关系?」
「广宏帮的人要发动袭击,我又不是军火贩子,哪有那么多武器带在身上?只好向别的地方先借了?」
「借?妳确定这只是借而已?」
「借的过程中有点不愉快,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
小殇说得轻描淡写,但孙武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这不是去借几块钱,也不是去借几斤米,大武王朝不允许百姓私自持有法宝军械,小殇是去哪里借来的?事实上,昨晚广宏帮众持用的光刀与光剑,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些官差所用同一型号。
「莫、莫非……」
孙武大吃一惊,举目四望,想要与自己记忆中的明德坝市景对比,却错愕地发现好几个被烧成白地、冒着袅袅青烟的所在,都是市政厅等等的官衙位置,换句话说,小殇昨晚肯定是率众闯入官衙,抢夺军械,所以才有兵器来袭击客栈。
「本来是要低调隐密,现在却变成杀官造反,惊天动地,就算是黑社会,玩成这样子也太过分了吧……」
被这重大打击弄得全身无力,孙武险些就趴了下去,但周围传来奇怪的脚步声,为数甚多,当孙武抬起头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自己和小殇已经被团团围住,但包围住自己的人并非官差,而是一大群明德坝的乡民,别说没带武器,甚至一个一个扶老携幼,看来是全家都出动的感觉。
进入明德坝以来的记忆,就是从头战到尾,而面对眼前这一群普通的乡民,打伤哪一个都是歉疚,孙武实在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心里正自困扰时,小殇从背后拍了他一下肩膀,淡淡说话。
「不用怕,他们都是广宏帮众的家人。」
不怕才怪,孙武惊得魂飞天外,想到他们的家人昨晚死得不明不白,这些人多半是为死者报仇来的,小殇表现得如此镇定,莫非是已经打定主意,预备要大杀一场?
然而,孙武却再一次估计错误了,因为一个乡民代表模样的男人排众而出,先是有些困'惑'地打量小殇一眼,跟着就朝她拱手道谢,表示虽然官府在的时候,人们不敢出来说话,但如今几处官衙被破,官府眼线处于混'乱',他们无论如何要向恩人表示感谢。
这时候的小殇,自然不是平时的冰冷面孔,换上了天真可爱的笑靥,看来很纯洁无邪地安慰乡民,苦日子不会永远持续,大武王朝的苛政总有一天会被打倒,请大家静待那一天的来临。
「……可、可是……我儿子死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小殇的说话中哭了出来,似乎是有个儿子死在昨天晚上的战斗。这一哭,令孙武倍感不安,因为这名老夫人的儿子,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粉身碎骨的广宏帮死士。
怀着这份不安,孙武到老'妇'人的身边,很沉重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并且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小殇,老'妇'人的儿子就不会牺牲,一面说,孙武一面瞪向小殇,希望让她明白恣意妄为的后果有多严重,然而……
「不,少侠,我很感谢你们,我儿子长大成人以后没干过一件好事,为非作歹,猪狗不如,气死了老太婆的丈夫,老太婆好几次都想和这畜生拼命,想不到碰着了你们,居然能让那畜生良心发现,随着你们杀官造反,为乡里除害,就算是死,也对得起街坊邻居,对得起天地良心了,呜……」
这一番话如怒雷霹雳,重重击在孙武胸口,当老'妇'人握着他的手,感激涕淋地千谢万谢,孙武真的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真的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