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方丈只说到这里,但言下之意却已说得清楚,那就是孙武确实出身皇家,是武沧澜的后人。这个答案并未令孙武意外,不过听在耳里,实在是让他很不快,绕了半天,事情又绕回了原点,而且这么一来,传闻还等若是被苦茶方丈这个重量级人物给肯定,比原先的状况更糟了。
“小施主,其实你若怀疑自己的身世,这事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亲人?或是问问抚养你长大的人呢?我胡师弟并非那种会信口胡诌的人,他没有说些什么吗?”
“说了,他们告诉我,我亲生父亲叫做孙大虎。”
“哦?孙大虎?你家人有没有告诉你,你父亲是什么人?因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这孙大虎似乎是个……”
“'淫'贼!听说还是被武沧澜亲手击毙的,有时候连我都很怀疑,这世界为什么会那么小?”
孙武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想再继续被这问题给困扰着,问着苦茶方丈真正该给出的交代。
“这个嘛,一时之间很难说清楚……”
苦茶方丈沉'吟'不语,孙武看他这表情,心里更是困'惑'。
事情的演变已远远超出当初预期。原本照慈航静殿这边的打算,纵然武沧澜不念亲情、无视慈航静殿的让步,应该也不至于悍然决裂,毕竟慈航静殿是两大圣宗之一,在朝在野都有巨大影响力,朝廷不可能对慈航静殿强攻,哪知道,苦茶方丈的失误,却给了朝廷一个理由,造成了今日的困局。
传闻中的武沧澜不是蠢人,银劫更是天下知名的精明厉害,要和这种敌人长期对峙,自身就不能留下任何破绽,苦茶方丈收留巴伐斯夫的罪人于寺,这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仗着慈航禁地的隐密'性',短时间或许可以瞒一下,但时间一长,银劫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会查不出来?
甚至,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敌人根本一早知道,却刻意隐忍多年,等待这个“破绽”的最佳使用时机,一举掀开,将慈航静殿败得永无翻身之地。孙武在慈航静殿多日,晓得这里虽然有很多高手,但缺乏智略人才,唯有苦茶方丈还算看得远一些,换句话说,苦茶方丈或许有预见到今天的局面,那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呢?
“该不会……大师他与姗拉朵夫人有旧情?甚至有私生子!大师他为了掩护情人,所以才铤而走险,干出这样的事来?”这应该是小殇风格的感想,不过孙武却有了这种想法,只是这念头浮现脸上,立刻被苦茶方丈给看出,这位犹自穿着黑衣的慈航掌门轻咳一声,苦笑道:“阿弥陀佛,老衲虽然口出诳语,但并不是遇到什么人,都会与她生孩子的。”
“啊,抱歉。”
孙武一句话说完,没等到苦茶方丈的回答,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身穿白袍的姗拉朵自木屋中走出,人还在老远,一只布鞋抢先扔了过来,差点就砸中了孙武。
“小畜牲!这么快就吃里扒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帮你疗伤的时候就直接毒死你,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在这里说废话!”
姗拉朵的愤怒不难想像,但孙武还来不及做出回应,远处却突然传来喧闹声,照理说这一带邻近藏经阁,都属于慈航静殿的禁地,寻常子弟未经许可,根本就不能过来,哪可能会发生这等喧哗?
“不好!一定是出了事。”
孙武想到现今的情势,低辈弟子处于情绪激愤的不稳状态,稍微被挑拨一下,就会掀起燎原野火,幸亏苦茶方丈已经'露'面,接下来的事情大可交还他来处理,自己可以卸下重担了。
“糟!定是低辈弟子出事,小施主,外头的'骚'动就交给你处理了。”
“什么?为什么还是我?”
孙武惊讶之余,只听苦茶方丈解释,若低辈弟子见到前方丈“死而复生”,那该如何是好?肯定会把这视为某种阴谋,届时众人百口莫辩,更是难以解释,所以唯有让孙武继续方丈的职务,把事情接下去处理。
在这样的情形下,孙武说什么都没用,被推举出去解决外头的'骚'动,香菱是理所当然的随从。
“真是的,怎么转了一圈,事情还是在我头上?这种事情说不太过去吧?”
“这个……就正如少爷你常常说的:这就是人生啊。”
“话是没错,但你觉得我这年纪的人,真的应该常常说这种话吗?”
“呃,这个……”
看孙武这样垂头丧气地说话,香菱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人善被人欺真是一个宝贵至理,这少年的肩上,已被放上了太多超乎他承受力的东西了。
到了外头,在峡谷入口处赫然挤满了人,全都是身穿灰'色'僧袍的低辈弟子,正与把守禁地的武僧群发生推挤冲突,见到孙武出来,两边人马都喧闹起来,纷纷指责对方的不是。
孙武喝停两边的争吵,独自走到两派人马的中央,用自己的存在,成功地镇压住这场燃烧中的暴'乱'。这时的少年,丝毫没有刚才的颓然疲惫之象,在低辈弟子的眼中,这位年轻的掌门神采飞扬,在亲和开朗中,隐然透'露'着令人不敢侵犯的凛然威仪,当他往那边一站,开口说话,仿佛任何事都能在他手中得到公正处断,本来喧闹中的两派人马,不知道从谁开始,慢慢止住了声息,变得一片静寂无声。
这情形香菱看在眼中,赞叹在心底,虽然连这位小少爷自己都没察觉,但他确实是在连串的磨练中,开始绽放个人魅力,有了他自己的光芒了。
不过,这些光芒却要接受磨练,因为现在摆在他眼前的烫手山芋,实在是个很麻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