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攻敌不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羽宝簪扪心自问,这一下换作是自己,在不使用任何武技的情况下,肯定是做不到,那个粉衣少女的强,委实可畏可怖。
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击,攻向心眼宗主的一式,那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龙拳,霸道无匹,如果不是龙拳的正统继承人,绝对打不出这么刚猛的一击。
然而,如果照着这样来推,一切就会很莫名奇妙了,大武皇室的成员不少,但流着最浓龙血的一支,人数却是寥寥无几,又早被武沧澜杀得七七八八,天子龙拳基本上已经是武沧澜的独门武技,在孙武出现之前,江湖上几乎没听过有别人会使,那么……在域外大沙海的深处,忽然冒出一个粉衣少女,出手就是天子龙拳的重招,这种事情合理吗?
羽宝簪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情很想不通,而那个粉衣少女也在地震中与心眼宗主一起失踪,现在无法认真深究。
“宝姑娘,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到现在也想不出结果……”
孙武开了口,羽宝簪本以为他要说粉衣少女的事,却没想到孙武说起了心眼宗主接招的那一瞬间。
粉衣少女双手高举,聚云唤龙,以权倾天下一式力压心眼宗主,但心眼宗主乃当世豪强,若是放手施展修罗劫,正面对撞,哪怕是武沧澜亲自施展天子龙拳,也未必能把心眼宗主压下。
“……但是,心眼宗主那时是用河洛剑派的武技,卸劲化劲,这样做风险很大,天子龙拳不是普通的武技,要纯用柔劲来卸,那恐怕要出动长河真人才十拿九稳。心眼宗主不见得卸不掉,但……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法?”
孙武道:“难道……他是发出一记修罗劫之后,大伤元气,发不出第二击,就像我运使神掌一样?不对啊,当时在洞窟里,他连发了数击,不像是有体力透支的样子啊?”
少年皱眉不解,但这也正是羽宝簪的疑问,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心眼宗的高层人员,看来全都与河洛剑派关系很深,甚至可以说,河洛剑派的高层人员,就是心眼宗的首脑阶层。
“也真是,想想很不可思议啊,河洛派来这里开分部了吗?”
羽宝簪微微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苦意,这种事情如果回到中土宣扬,肯定没人会相信,但若细细想来,里头又有些地方很合理,说得过去。
自太平军国之'乱'后,慈航静殿在江湖上的声势日衰,反倒是河洛剑派得到朝廷扶持,飞快壮大,这是中土人尽皆知的事。
不过,在河洛剑派声势如日方中的同时,也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河洛派的一流高手几乎都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全数归山修练,在外行走的全是新一代青壮弟子,和同为两大圣宗之一的慈航静殿对比,这显得很异常。
河洛剑派得到朝廷的支持与资源,大力研究各种法宝,年轻一辈的子弟得到不少好处,倚仗着神妙的法宝,再配合武技,称雄江湖,把同年纪、同辈份的慈航子弟压得抬不起头,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法宝太好用,不需要刻苦锻炼,这些年轻一辈的河洛剑客,往往只学到河洛剑术的皮'毛',难得精髓,看在前辈眼中,委实是惋惜不已。
那么,真正通晓河洛派武学精华,凭靠自己实力打出河洛威名的一流高手,都到哪里去了呢?河洛剑派对外的说法,包括掌门长河真人在内的主力高手,都在深山洞府闭关修练,钻研天人合一,飞升成仙的至道。这话听来虽然很虚无飘渺,但江湖上行踪成谜的高人本就不少,比如说同盟会的陆大'主席',所以这么多年来,人们只是心里头犯嘀咕,倒也没有人公开质疑什么。
但有问题的事情,始终就是有问题,羽宝簪现在一想,整件事的端倪就很清晰了,河洛剑派深谋远虑,一面与朝廷合作,得到各种法宝技术,壮大自身实力;一面做暗里布局,把精华力量前进域外,开辟另一片新天地。
“太平军国战役中,河洛剑派的巅峰人才是河洛九子,现今存在的四子中,仍在河洛剑派的两人,就是长河真人与虚原子。刚才的心眼宗主与地司祭,两人之中的一个应该就是虚原子。”
“哦?”孙武惊道;“那……剩下的一个是……长河真人?”
这话说着,孙武自己都吃了一惊,再回想起洞窟中的那一战,心眼宗主的惊人力量,足以与一皇三宗那等绝顶高手并列,如果要说是长河真人所化,那也说得过去。
“这个……”
羽宝簪不敢轻易回答,从迹象上来看,心眼宗主与地司祭都是河洛剑派的一流高手,要说里头有一个是虚原子,那是绝对不错,但要说另外一个人是长河真人,那又似乎说不过去,因为就自己看来,地司祭也好,心眼宗主也罢,他们功力都还没有精纯到那个地步。
那么,长河真人到底在哪里呢?照理说,河洛派的精英战力都到域外,组成了心眼宗,这么大的事情,要说长河真人完全被蒙在鼓里,怎么说都不可能,但长河真人知道此事后,是赞成?还是反对?如果此事是在长河真人的认可下进行,他本人又会在哪里?
羽宝簪脑中回想起这位河洛派掌门的数据,觉得这个长年闭关清修的绝世高手,和同盟会'主席'陆云樵有相似之处,都是近年来鲜少'露'面,但陆云樵是数据太少,难以了解,长河真人却是资料太多,虚实难辨,反而让人'迷'糊了,越是想从那些资料分析,反而形象越是模糊。
还没有能思索出答案,在前头爬行的孙武忽然停住,像是前头别有天地,过不了多久,羽宝簪也从前方'露'出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到了开阔一点的地方,孙武朝左右看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刚才那一阵地震,不晓得造成了多少破坏,四面八方都是错'乱'横'插'的巨岩,彼此抵触,摇摇晃晃,不时可以听见摩擦声,随时都会垮塌下来,自己现在并没有脱险,还是要尽快脱离这个区域才行。
“孙掌门,这样看起来,我们的位置还很危险,最好……”
“我知道,小声一点,要是声音太大,我怕会引起连锁崩塌……”
地势较为开阔,不用刻意压低着头走路,但仍是要小心发出太大声音,造成不测,孙武和羽宝簪眼睛已适应黑暗,'摸'着黑走了几步,孙武突然听到一阵细碎声响,羽宝簪跟着也听到了,并且还确定那是生物的呼吸声。
“生物的呼吸声?是敌人?还是什么原始怪兽一类的?”
孙武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但情况的发展却出乎他意料,当他顺着这微弱的呼吸声寻过去,鞋底首先一滑,好像踩着什么'液'体,从鼻端嗅到的气味,让他确定这是鲜血。
流了这么多的血,这个人肯定伤得不轻,即使是敌人,恐怕也威胁有限,想到这一点的孙武,大着胆子往前一'摸',在黑暗中碰触到了一具人体,小小的手掌异常冰冷。
“啊!”
不管是敌人或友方,几乎都是成年男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小手,唯一可能的人就只有……
“小殇?”
孙武惊得魂飞魄散,把那具已昏'迷'的人体抱起,黑暗中凑近一看,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那轮廓、体态、衣物,确实就是小殇没错。
过去这么多年以来,小殇的睡脸是看过,但昏'迷'的样子就几乎不曾见过,更别说她衣服上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受着那么严重的伤,孙武心里急得像是要烧了起来,手足无措。
“宝、宝姑娘,我……”
“别慌,让我来看看,再怎么样都要先把出血给止住。”
羽宝簪把小殇从孙武怀中接过,再确认完出血与伤势都货真价实,不是故意装昏或骗人后,连她都有大为震撼的感觉。小殇伤重昏'迷',这件事情确实不得了,自己现在状态虽不好,但点'穴'止血还是做得到的。
稍微进行处理,羽宝簪越来越是心惊,本来自己就不认为小殇会被落石给砸伤,这一下检查,发现她体内有多处粉碎'性'骨折,经脉、腑脏伤得一塌糊涂,还有好几股内气在交互冲突,加深伤势。
“小殇小姐的状况很不妙,她体内多股内气冲突,要有高手协助来卸去或抵消……很遗憾,目前我们做不到的。”
羽宝簪抱着小殇,只觉得怀中的这具躯体轻得吓人,又柔软得异常,彷佛全身骨头皆不存在,就自己记忆所及,想不出怎样会造成这种伤势,她体内有多处内气冲击,这应该是某种武技打入造成,但……什么武技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和人动手的?
“宝姑娘,你看小殇她……她怎么会这样子啊?我们能不能为她做什么?”
孙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小殇紧皱眉头,好像非常痛苦,鼻端、嘴角还不停地溢血,彷佛全身血'液'都要倾泄流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之前不管碰上什么强敌,自己都能以平常心面对,锐身赴战,但现在……这种恐惧感却令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下去。
羽宝簪注意到孙武的失常,但周围岩石不曾停止的摩擦声响,更令她放心不下,现在三人所在的这个地方,只是许多岩石砸下时,彼此堆栈隔出的一个空隙,若是哪一个岩石倾斜角度稍偏,周遭所有巨岩就会一股脑地砸下。
“孙少侠,这里恐怕不适合久待,要救治小殇小姐,我们必须立刻换个地方。”
点醒了孙武,他立即站起,四下张望,找寻出路,羽宝簪抱着小殇,心中暗叫侥幸,周围岩石很多都是像马车一样大,如果错'乱'砸下,早就把底下的人压成肉泥,小殇确实是运气绝佳,岩石没有崩塌下来,要不然根本没有救治机会。
羽宝簪想到'乱'石崩落的时候,自己是在下坠过程中找到孙武,落地时看准位置,这才没有被巨石砸扁,小殇能够保得平安,是她自己也在坠落时候看准位置,落地后才晕去?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呢?
可是,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吗?
“啊”的一声,孙武有了新的发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孙武确实听见,附近除了自己三人的呼吸之外,还存在着第四个呼吸声音,只不过因为太微弱,所以刚才没有听见。
在这附近的第四个人,会是谁?
孙武顺着呼吸声响,慢慢寻去,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好像是跪着,头低垂着,好像睡着了一样,是成年男子的体型,应该是两名敌人、一位友方的其中一个。
靠得近了,孙武发现那个人手里有一把刀,'插'入地下,是半跪着拄刀撑立,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这些明显的特征,让孙武想到了答案,轻轻地叫了一声。
“伽、伽利拉斯先生……”
叫声唤醒了对方,半昏'迷'的男人抬起了头,用沙哑的声音勉力响应。
“孙……孙掌门吗?太好了……我……我终于等到了你们……趁我还能说话……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