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伏诛了!
这个在中土兴风作浪几十年,让当世绝强者都吃尽苦果的大魔头,终于在袁晨锋的手里恶贯满盈,这不但宣示了袁晨锋卫道除魔的立场,更向天下证明袁晨锋青出于蓝的事实。连陆云樵都料理不了的大魔头,却丧命在袁晨锋的手中。薪尽火传,后浪推前浪。即将掌握天下大权的袁晨锋,正式超越了陆云樵,对同盟会而言,自然是大喜事。
当然,这一仗所付出的代价,对同盟会而言非常巨大,阵亡的这批派系领袖,可不是新生代的年轻高手,而是同盟会的元老中坚,名符其实的主战力,于这一役折损殆尽,削弱了同盟会的战力,除此之外,失去了这些人,他们底下的派系势必一片混乱,重新整顿可要花上不少时间与力气,眼前兵凶战危,若非朝廷也出了问题,光只是这些人的折损,就让同盟会有灭顶之灾。
不过,死者需要很多东西,风光的丧礼、抚恤金、荣誉、名声……却用不着位置,这些人的牺牲,代表一堆位子都空了出来,需要新的人坐上去,而以目前大势,新坐上去的那些人,肯定都是袁晨锋的人,自此之后,袁晨锋在同盟会之内,将再无抗手,属于他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如果不想在这个时代中缺席,就要与袁晨锋打好关系。
正因为如此,他们来到袁晨锋的身边,以长辈的身分,关心他的伤势,并且赞扬他的诛魔成功,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大说这年轻小子的坏话。对他们而言,那时说坏话,只是一种表态,现在用力说好话,同样也只是一种表态,立场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大势所趋才是。
而当天所发生的事,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透过同盟会的网络,传到中土各大都市,甚至域外去,天魔的死讯立刻广为人知。
依照传统,同盟会必然对此事大加渲染,甚至进行点情报加工,加强己方人物的正面形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过去也没少干。但这一次,袁晨锋下了严令,务必公正、客观地传达事实,不准有任何加工之处,无论天魔干了多少坏事,单纯以一个武者的成就来说,他确实是堂堂一代宗师,不可对他有任何侮慢,持有敬意是应该的。
没有多少人理解在这道命令之后,袁晨锋的真实心情,但一个人如果存心拍马屁,总是能找得到下手的地方,所以同盟会内大声赞扬袁晨锋心胸开阔,不念旧仇,一片谀词如咏,当然也有人看他不顺眼的,批评这是正邪不分,立场不够坚定。
无论如何,此事的发生,让袁晨锋的声望、声势,攀至前所未有的高峰,天魔为他所杀,尽管是用群殴战后补尾刀的方式,却也让人对他的实力从新估计,而相关情报亦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中土各大都市,也传到了孙武的耳中。
对孙武而言,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听完了整件事的完整经过后,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里天旋地转,险些一跤跌倒。死人已经看很多了,但与至亲死别,这还是第一次,刹时间盈满心头的感觉,既悲且怒,有徬徨,也有懊悔……
因为天魔之死,承受着悲伤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除了孙武之外,香菱确实也是其中之一。
从小到大,这位老人家给过自己很多的东西,他给自己与母亲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帮助自己提升力量,让自己有磨练的机会,一步一步稳健向上爬,更给予自己大权……许许多多的好处。自己过去没有深思,因为这都是交易的一部分,他今日给予。自己他日履约,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感谢的,双方的关系仅止如此,不在此之上。也不在此之下,虽然……偶尔自己会感到困惑,因为买家开的价码,似乎有些高得离谱,很不划算……
然后。到了应该要履约的那一刻,老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对妳没兴趣,妳没利用价值了,滚吧」,就把自己撵了出去,很多长年与自己共事的旧部,都为自己不平,觉得辛辛苦苦十几年。就这么被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却只有自己知道,比起人生的解放、真正的自由,失去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哂,天魔才是吃亏的一方,自己本该欢欣鼓舞。但不晓得为什么,在解放轻松之余。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惆怅,萦绕心头不去……
栽培一个人十几年。耗了无数心血与资源,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居然说不用就不用了,如此任性的事,也就只有天魔干得出来。而无论他放弃索取报酬的理由是什么,既然他没有完成最后那一步,交易也就不再是交易,从那一刻起,他在自己心中,就是一个非常危险,却也很好心的长辈……
听到天魔的死讯,香菱心中的冲击极大,眼泪忍不住一长串滑落下来,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被天魔赶出魔门时,心头的那股失落与忧伤是什么。当时,自己真是脑残,真不该一被赶就听话离开的……
要是情况许可,香菱也很想找个地方,躲着所有人,好好让泪水奔流,哭上一场,但眼前的情况并不适宜,自己身边的每个人,无论是已失神的孙武,还是那些脸色苍白,仿佛天塌地陷的旧部,都不能成为自己的倚靠,相反的,自己必须让他们倚靠,成为他们需要的那个肩膀,否则,一切会无休无止地乱下去……
「少爷,请节哀……不,请控制您的情绪,一切要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香菱道:「江湖险恶,很多时候,刻意散播出来的情报,未必可信,您还是求证之后,再有下一步的判断不迟。」
「求证?可是我们……」孙武用困惑的眼神望向香菱,自己两人之所以来到这处魔门的暗桩,不就是为了求证传言真伪吗?都已经得到答案了,还要求证什么?还要怎么求证?
「事情的关键核心,在袁少主的身上,您可以向他询问,如果一切属实,再来作下一步判断吧。」香菱道:「袁少主这次的动作,有太多诡异的地方,我以为您有必要向他询问,而您也是有资格向他询问的。」
孙武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了点生气,但与其说是相信香菱的话,更多的还是因为思绪混乱,需要时间沉淀整理。
「少爷,请您离开一下好吗?我想向这几位旧朋友请教点事。」
这还是第一次,香菱有事情想要避开孙武,孙武感觉怪怪的,但自己确实也不想与魔门中人有过多往来,便点了点头,独自离开到外头去。孙武才一离开,室内的几名魔门干部,表情立刻改变了,态度也恭谨许多,眼中闪着期盼指示的渴望,就等着这个女子的发话。
羽宝簪代管魔门大权时,偶尔也会易容改扮,到各地视察状况,每次出现时的形貌全不相同,但都有一套认证方法,来证明身分。这些人都是当初羽宝簪栽培、提拔起来的,对这位旧主服服贴贴,甚是忠心,刚才这女子走进来时,打出了羽宝簪的认证暗号,对他们而言,这正是及时雨。
而这名女子此刻下达的一连串命令,则是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昔日属于万紫楼的忠诚旧部,串联起来,天魔猝死,魔门必生内乱,先把己方同志联结一起,成为一股势力,却不必急于表态或动作,静观其变,等候她的下一步命令,如此可攻可守,不论时局怎么乱,都有办法应变。
「是,遵命,但……您认为尊主可能仍然在生?」
「………哪有可能?这些话是用来安慰人的,你们不需要安慰吧?」香菱道:「袁晨锋这次处心积虑,布下这个连环杀局,不成功,便成仁,既然他已成功,该死的人哪有可能还活着?」
什么袁晨锋遭遇天魔伏击、追杀,拖命而逃,意外与己方高手会合之类的蠢话,香菱是死都不会相信的,天魔的个性她略有所知,这个老人要嘛不出手,要嘛就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不会因为对方是年轻晚辈,就轻忽大意,一玩起伏击,偷袭、下毒、陷阱……肯定样样都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习惯独来独往,连围殴都少不了,一出手必致袁晨锋死命,哪可能让袁晨锋有机会活着逍遥?
眼前这情形,摆明是袁晨锋设下连环杀局,趁着天魔战后重伤,元气未复的当口,将他狙杀,照理说,哪怕天魔伤重,袁晨锋也没本事设计杀他,哪怕赔上那些同盟会的派系首领都不成,因为要杀一个人的大前提,就是让这人跑不掉,单凭袁晨锋与那些高手,没可能将天魔困住死战,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形,背后肯定另有蹊跷,但袁晨锋如此处心积虑布局,不惜自身赌命犯险,还倾尽手上所有资源,一旦成功,天魔有死无生。
仔细想起来,袁晨锋的行动,打从皇城战后便很不寻常,他非常敬爱自己的师父,但陆云樵重伤逃亡,最应该追随在陆云樵身边侍奉的他,却藉故离去,实在不合理。袁晨锋在皇城一役中被武沧澜重伤,假若他离开的理由,是紧急被送往大后方治疗,那还勉强让人能接受,偏偏他说什么有要事处理,必须离开,这就不寻常了。
自己当时就知道事情有异,猜测他是指挥下令,让各地前线的同盟会部队立即发难,一来是趁着武沧澜不能理事,全面攻城掠地,最大程度争取战果,二来是藉此围魏救赵,减轻陆云樵这边的追兵压力……实在没想到,他的胆子大得惊人,竟然是趁这机会暗中布置,袭杀天魔,以绝后患。
这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陆云樵有否牵涉在其中?照时间算,该是陆云樵离开之后,天魔才遇害,陆云樵去了哪里?是不是去参加围杀天魔的行动?毕竟,如此大事,很难相信陆云樵没有授意执行,而若有陆云樵相助,那也就难怪天魔不得不留下死战,直至殒命了。
「……不,应该不是这样……」
自己的判断应该有误,因为如果陆云樵真的有意要杀天魔,皇城之内大有机会,犯不着后头才来耍这夺命回马枪,而且,陆云樵后来给自己的感觉,他对天魔并无杀意,没有那种誓要制敌死命的决心,天魔应该也是看出这一点,才和陆云樵停手罢斗的。
「状况不明,只有先去探探袁晨锋的底,才知道实际状况了……」香菱道:「你们照我的命令去作,先把同志联结起来,不要参与魔门即将爆发的内斗,明哲保身,储备实力,等我下一步的指示。」
这些命令算不上什么大智能,但听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命令的下达,代表这名奇女子肯出来主事,没有她的名号,就算想集合一帮同志都集不起来,值此危难之时,她愿意出来,实是自己这群人的大幸。
香菱看着这些旧部脸露笑容,自己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刚才劝孙武不要过早下定论,等到见过袁晨锋,再来哀伤不迟,这只是缓兵之计,天魔已经丧命,哪怕是找袁晨锋问上一百次,人也活不过来,届时,孙武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只希望,同一件死讯,反覆多听上几次,就能减弱冲击力与悲伤,但愿如此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