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
在场的人也没几个是傻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知道秦文彬的那一伙同外人欺主之罪是怎么来的了?
当下,曾有异心的人都暗暗害怕,垂着头不敢到处乱瞄。
杜雅汐从主位上走了下来,领着众人来到了院子里,看着秦文彬受罚。末了,她对家丁吩咐:“把他关起来,在我核查完账目之后,便通知他的家人拿七十二两银子来领人。”
秦文彬本已快要晕厥,这个时候听着她不停的提及七十二两银子,又说要把他关起来,他更挣扎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破音,张开嘴就有些合不拢,口水混着血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那模样惨不忍睹,可杜雅汐却一点都不同情他。
晚上杜雅汐来到松院陪老夫人吃晚膳,老夫人已经从钱妈妈的口中听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便还是向杜雅汐询问具体的情况。
杜雅汐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给老夫人听,并包括接下来她还想要做什么。
老夫人当即就笑道:“骂得好!这些人也该是时间立立规矩了,别以为咱们老弱病残的就好拿捏。雅汐,此事你做得好,祖母支持你。秦文彬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的确该狠狠的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至于,你姑母那边,还有家产该怎么分,这些你拿好主意,到时候咱们事先通个气,跟你姑母摊牌时,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握着杜雅汐的手,道:“这么多年来,我把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灵芝,我在带着子谦在外奔波,对家中的事情太疏忽了。现在想想,灵芝变成这样,或许我也要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我给了她希望,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失望。只是,如今这些责任都落在了你和宸之的肩上。雅汐,真的为难你了。”
“祖母,没事!我不为难。只要是我当家的一天,我就一定不会让这个家出现意外,而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杜雅汐笑了笑,抽出手给老夫人夹了菜放到了老夫人的碗里,“祖母,吃点羊肉,寒冷天吃羊肉最好了。”
“好。”老夫人笑了笑,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块羊肉,“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宸之走到哪里了?马车会不会很冷……”
听着老夫人提起姚宸之,杜雅汐下意识的朝身边的空位置看去。她想起平日里,姚宸之总是坐在她旁边,而她和老夫人面前的碟子从来都是满满的菜,全是他在无声无息的帮她们夹菜。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全都知道,就连她不吃葱这么小的事儿,他都发现了,每次吃到有葱的菜时,他总是细细的将葱给理了出来,只留给她美味。
如今看着面前空空的碟子,心中突然有一种被什么掏空了的感觉。
“平时,大伙吃饭都是静悄悄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差别。可是,宸之这一走,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倒是不适应了,感觉很冷清一样。”老夫人放下筷子,红着眼眶感慨。
老人家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自己的下辈。
杜雅汐连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塞得满满一嘴,却是觉得慢以下咽,根本就没有胃口。
是啊,冷清,一点都不适应。
她看向旁边的空位置,不由蹙眉,总觉得那个位置空得让人看着很难受。
“老夫人,你这是想念少爷了。”钱妈妈在一旁笑道:“少爷几乎没有出过远门,这一趟,的确是让人挂记。”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端起了碗,瞥了一眼杜雅汐身旁的空位置,道:“我的确是想念他了,你说得没有错,他第一次出远门,又碰到这事,碰上这天气,我哪能不挂记呢?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这人刚走,老夫人就开始想着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祖母,你放心!他一定办完事就赶着回来,他说了一到京城就会给我们捎信回来,我们在家静等他的好消息就好。”杜雅汐放下了空碗,轻声的安抚老夫人。
“嗯!我们等他回来,他一定很快就可以回来。”老夫人点点头。
吃过晚饭,杜雅汐陪着老夫人聊了一会天,又服侍她喝了药,这才回到了宸院。
她回房沐浴后,就坐在案台前,看着面前高高一堆的账本,她头痛的揉了揉额角。伸手抽出一本就开始翻看了起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她翻账本的沙沙沙声。
紫苏她们想在房里陪她睡,不过,都被一一的打发回房了。她想要静一静,静静的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突然,她放下手中的账本,只觉心里有一股闷气难散,便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任由窗外的寒风吹了进来。她托着腮,看着漆黑无星无月的天空,只觉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杜雅汐仔细回想,他们以前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一起练字,然后闲聊一会,最后,各拥一被睡下。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让她觉得很踏实很温馨。
只是,从那次他醉酒后,从她无意听到黄裙姑娘后,他们之间,竟管人前仍旧恩爱,但却是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两人就像无话不说的朋友。
昨晚亲耳听着他说起那件事情,她除了震惊,还有意外,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她很迷茫,她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已经确定的心意,却因为这事,她又觉得不那么确定了。
唉——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丽婶说,要珍惜。
这个,她懂!她真的知道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可是,每次一想到那件事情,一想到前主因为这事而变成……她就不知怎么办了?她做不到心无芥蒂,她真的做不到,最起码此刻她不行。
她关上窗户,重新坐到案台前,一页一页的翻看账本。
呵……她打了个大呵欠,酸涩的眼睛从账本上的数字中移开,轻轻的眨了眨。她放下账本,拿着一旁的书签夹好,起身去净房濑口。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中一会儿觉得堵堵的,一会儿又觉得空空的,非常的难受。
她又起了身,拥被坐了起来,扭头怔怔的看着旁边的空床位。
他现在到哪昊了?那里冷吗?可有投宿到客栈?他体内的蛊会不会复发?老何有没有办法处理?
她移开了视线,躺了下去,眼睛直直的瞪着床顶。怎么这么奇怪?她一直在想着他。明明就不知所措,明明就怕面对他,可为何他前脚一走,自己跟开始思念呢?难道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究竟是习惯了他在身旁,还是心中对他的爱敌过了那些不知所措?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强迫自己渐渐进入梦乡。
顾怀远躲在黑暗的屋顶,看着杜雅汐房里的灯灭了,他还舍不得离开,又站在寒风中静看了许久,他终于抿紧了嘴唇,纵身离开。
“少爷,[济世药堂]要一分为二,我们是不是要趁还没有成事实之前做些补救?”寂寥的夜里,无人的街上,顾委站在顾怀远身侧,轻声问道。
他们布置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要夺过[济世药堂],可现在眼看着药堂要一分为二,那不就等于他们只能到手一半?这个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顾怀远紧抿着嘴唇,根本就没有听见顾委在说什么?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直被杜雅汐的倩容所占据,尤其是看过她刚刚站在窗户前,一脸落寞,一脸思念的样子,他简直就妒忌得想要打人出气。
姚宸之有什么好?
有他英俊,有他有才,有他有钱,有他健康吗?
没有!
可为什么她就看不到他的好呢?那天在公堂面前,居然还要胁他跟着她一起发毒誓。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他一个万千姑娘芳心寄予的年轻有为男子,为何要对一个已为人妻,还马上就要为人母的女人动心。重点是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情意,或者说她从来都视若无睹。
他不要这么狼狈。
顾怀远突然纵身离开,顾委急急的追了上去,却见他进了那不夜街的金银窝里。
顾委止住了脚,怔怔的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字——倚红楼。少爷这是怎么了?以前,他除了有生意上的应酬,否则是不会上这个地方来的,夫人在他的院子里安排许多美貌的丫环,可他都没正眼瞧过,双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呢?
疑惑中,一群莺莺燕燕将他拉了进去。
“大爷,你别只自顾着喝酒啊。”一个绿裙女子拉着了顾怀远举杯的手,浅笑吟吟,媚眼如丝,衣襟半开,说不出来的诱人。可顾怀远却像是如见蛇蝎一般,伸手就将她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女子就像是破布一样被推倒在一丈之后,狼狈的趴在地上,眸中含泪,一脸哀怨的看着顾怀远。她硬生生的从眼角逼出一滴眼泪,我见犹怜的道:“大爷,你怎么这样对奴家?痛死人了。”
醉惺惺的双眼瞬间清亮起来,顾怀远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珠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往外走。
“大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待那女子追了出去,顾怀远已轻身一纵,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人是怎么回事?脑子有问题吧?上花楼只为喝酒,什么事都不干还留下一颗金珠子。唉,她轻叹了一声,回到房间里,拿着那颗金珠子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若是能留下他,以后就多了一个在主顾。
真是可惜!
顾怀远出了倚红楼,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冷风吹来,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漫无目的的行走,像是黑夜里无主的孤魂,四处飘荡。
突然,他留下了脚步,抬头一看门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姚府。
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怔怔的看着门匾上的两个字,心渐渐发冷,结冰,最后,冰裂成万千碎片,将五腹六脏都刺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该是他的,他一定要夺回来。
包括不经他同意就闯进他心里的女子,不管她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他一样要她。
他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心里暗暗誓,终有一天他会与她并肩站在这个大门口看过朝朝暮暮,携手未来。
只有他才是那个最配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唯有!仅他!
……
杜雅汐正在松院服侍老夫人喝药,忽然,紫苏就慌慌张张的冲进来。
“老夫人,少夫人,咱们大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在外面大吵大闹,说是我们[济世药堂]欺瞒世人,以假代真,以次替优,还说咱们药房里的药都是假的。”紫苏急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什么?”杜雅汐手一颤,药汁泼洒了一床,“这么快?倒是我太大意了……”喃喃中,杜雅汐已经变了脸色。
她已到衙门备了案,说是自己的配药坊出了小人,在这一次的药中做了手法。还请苏大人亲自带兵上门去验药,再由苏大人陪着,将那些人家的假药统一销毁,只是昨天派人出去回收药材,其中有几家人说是出门拜年去了,来回几趟都没有等到人。
难道就是那几家人?
他们这是避而不见?存了心的?
老夫人接过杜雅汐手中的药碗,发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丫头……”老夫人担心地唤了她一声,“遇事忌急忌躁,你越是着急,越是沉不住气,就越是找不到明确的方向。”
钱妈妈也变了脸色,蹙眉思索了一下,就道:“一定是徐府那边在搞鬼,可是,老夫人都要分一半产业给她的,她似乎也不太可能再这么做啊?难道她是不满足,想要整个姚家?所以就趁着老夫人生病,少夫人有孕,趁机搞出这些事来……”说完,她就看向杜雅汐。
“不是灵芝。”老夫人就摆摆手,“她很清楚姚家的产业有多少,分她一半,她定不会再有怨言。我们后面还有舅老太爷,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如今逼着我分了家,她算是名正言顺得到的,他日就是见了舅老太爷,她也是站得住脚的。她断不会再多此一举做这样两边不讨好的事情,还徒惹一身骚。”
杜雅汐听着,不由的点头赞同。
只是摆除了姚灵芝,那么就是二房了。可二房刚惹了那么大的一件事,随时都有可能被摘出姚氏一族,这个节眼上,他们也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那么到底是谁呢?
老夫人站起身来,面色如冰一般的冷凝。
“你们扶我出去看看。”
杜雅汐就拦下了她,目光关切的道:“祖母,我出去就好,你歇着。”
老夫人摇摇头,道:“不行!这事我得亲自出去解释。”
“祖母,你忘记了吗?如今姚府是我当家,既然我是当家人,自然该由我来处理这样的事情。”杜雅汐固执己见,看向钱妈妈,道:“钱妈妈,你照顾好老夫人,外面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是,少夫人。”钱妈妈朗声应是,悄悄抬目打量了杜雅汐一眼,只见她嘴角紧抿,双眼微眯,俏丽端庄的脸上透着一种当家主事人的慑人气魄。
老夫人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面对外头的风风雨雨从不退缩,勇往直前。
其实人生的挫折就跟野兽一般,每当他与你对恃的时候,你若是往后退一步,他就是向你逼进一步,你若是抡起拳头向前一步,他就是往后退一步。世界上没有永远的风平浪静,生活中的风风雨雨也是一种对人的磨砺。
“雅汐,你尽管按自己的意思处理,祖母在这里等你。”
“好!祖母放心!雅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杜雅汐点点头,脸上拢起一股临危不乱,坚毅勇敢的神色,她扭头看向一旁的丽婶等人,“走吧!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
众人看着杜雅汐,心中满是崇敬欣赏之意。
杜雅汐昂首向前,在丽婶和紫苏她们的陪同下,众人气概不凡的走向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