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代人的生活,没有读兵书医书这档事了。有,个别。
对爷爷一辈人,一八九年至一九一年出生的一代人,则是年少开始的普遍爱好。
受周汝昌影响,批注红楼梦的脂砚斋是位女性,成了大众共识;但也有质疑声,因为批注里写脂砚斋平时爱好读兵书,应是男性,推断为曹雪芹的伯伯。
古时读兵书,并非军人专利,兵书如飞碟探索等科幻杂志一样,异类知识,女人也有阅读乐趣。古时女人是读书的,只是不参加科举。
一九四九年解放军进城,自办文化补习班,让市民教军干部识字,去了许多老太太。她们在市场买东西看不懂告示牌,去教解放军,怎么就突然会了?不是突然会了,是想起来了。
女人不在朝廷当官,在家里当官,新郎新娘的礼服,模拟的是官服。传统家庭,是长孙媳妇掌财政,老太太做终极裁判人,不识字是不行的。
女孩识字的方式,是一家富户请了私塾老师,左邻右舍的女孩都来学。请私塾先生是做公益,掏钱的人家不吃独食。
女孩自小读书,为掌权做预备。什么时候掌权,就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家境不好,一辈子无权可掌,柴米油盐地操劳,便视读书看报是男人的乐趣,与己无关。
我姥爷李捷轩过世后,姥姥开始看姥爷的书,看了一年,过世。全家震惊,都以为姥姥是目不识丁的人,谁都没有她读书看报的记忆。
她是不为家操心了,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