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在沉思,他半晌没有言语。
良久,他才轻声道:“殿下所言,应当无误。”
他那一贯聒噪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却很平和。
杨玦暗松一口气:“靖宁伯也是能耐。”
“可不是么……”小祝撇了撇嘴,原就丑陋的面孔变得更加难看,“都叫他骗了。”
“皇上可是真心疼惜他的。”
疼惜?杨玦想笑,竭力忍住了:“是了,父皇一向很器重他。”
“唉,说来头痛,那帮乌合之众竟然还不肯死心。”小祝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侏儒的手,还是幼童模样。
杨玦默然。
他们一直以为复国军的残党不剩多少,就是信陵王也可能已经死了,但如果靖宁伯是复国军的人——
那形势恐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稳定。
杨玦悄悄的,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水阁外。
烈阳下,鲜红色的桥栏看起来那样绮丽。
风里应当只有荷叶清香,但杨玦闻到了并不存在的血腥味。
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建阳帝,夏国不好吗?
虽说没有大昭的时候,夏国只是襄国的属臣,地方不大,还得上贡,但彼时,襄国的嘉南帝只是个平庸的皇帝。
两国一直都算交好。
夏国的处境并不艰难。
笠泽之变前,没有人想过夏国会反。
建阳帝的野心,一直都藏得牢牢的。
杨玦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用力咽回去。
他们虽然赢了,但有一半是因为嘉南帝从平庸变成了昏庸。若不是他,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地杀进皇城。
当然,也是因为他,才有的复国军。
因为若是没有他,襄国也许就不会输。
既有“也许”,怎么让人甘心?
杨玦的目光,落回父亲身上:“镇夷司……让儿臣接手如何?”
“你想要?”请求是突然提出的,但建阳帝的口气却似乎早有预料。
杨玦面露恭谨,温声道:“儿臣想要。”
薛怀刃不在,镇夷司没了主人,早晚要另选个人顶上去,他想要再好不过。
毕竟六皇子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
建阳帝道:“那就这么办吧,交给你,朕也放心。”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
杨玦起来谢了恩。
桌上的冰块,还在散发凉气,外头却越来越热了。
建阳帝仍然抱着小祝:“还有一件事。”
“何事?”杨玦想走,迈不开脚。
建阳帝眨了下眼睛:“寿春的婚事。”
他虽然是个长得再男人不过的男人,但睫毛长而浓密,比许多女孩子还要漂亮。
杨玦眼角抽搐了下:“以寿春的年纪,再晚两年也不要紧吧?”
又不是要送去和亲,老头子为什么这么急?
“寿春公主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殿下不是不小了么。”回答他的,是小祝。
杨玦不看他,只盯着建阳帝:“儿臣愚钝,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小祝只是建阳帝的传声筒。
他平日和大臣说话,总让小祝转述,但杨玦不想听了。
建阳帝冷冷道:“离开寿春,你才能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