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清气爽,一望无边。
姜氏正在和倚翠一道收衣裳。天气热,衣裳晾出去,一会儿便被晒透,得趁着热气未消赶紧收起来。
要不然,晒过了头,料子容易坏。
倚翠想自己干,但姜氏不答应。
主仆俩你一件我一件,很快便收到了长绳尽头。
姜氏一眼看见太微,笑起来道:“怎地出来了?”
离开临平,回到松山后,已经过了有一阵。太微鲜少出门,觉也很少睡。
姜氏看见她眼下的乌青,又道:“虽然时辰还早,但厨下还有吃的,你去吃些东西早些歇息吧。”
太微站在日光下,摇了摇头。
多日不见光,她的肌肤越发雪似的白。
阳光一晒,仿佛是透明的。
姜氏不由得想起太微拿给她看的那张画像,上头的少女虽然和太微五官相似,但一看就不是一个人。
太微的神情,要老成许多。
她的皮囊虽然还不满十六岁,但内里却在苍老。
见她不想睡,姜氏便也不再念叨,只让倚翠去给她拿了些吃食。
手札难解,旁人也帮不上忙,可想太微心中烦闷。姜氏除了顾好旁的,不让她操心外,并没有什么可做的。
到头来,不管哪一世,她对太微而言,都是无用的母亲。
倘若死的是她,活着的是文骞,他们的女儿大概便不会这般辛苦。
傍晚时分,姜氏也从二宝那听说了慕容家的事。
二宝个性机灵,又是市井长大,惯会察言观色,跟他们出来以后,采买打听的事,便都交给了他。
他说得绘声绘色。
姜氏一遍听完,去找了太微。
这家里,除了太微,便只有她知道薛怀刃的身份。
慕容舒的事,这么多年都没有响动,怎么突然就冒出了假货一说。而且,好端端的,人还病死了。
明明去岁见面时,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挺康健。
姜氏点了灯。
太微揉揉眼睛,笑道:“消息既然能传这么远,自然是因为有人想要它传开。”
“难不成洛邑那边,已经知道了真相?那阿舒他……”姜氏的担忧,已经显露在脸上。
故友之子,女儿的心之所向,也不知哪个更要紧,但二者叠加,便让那个孩子也成了她的重要之人。
太微独自回来松山时,她已被吓过一跳。
“消息若是慕容四爷故意放出,定然是为了引他出现。”姜氏紧紧皱着眉头。
太微伸手过去,抚平她眉间皱纹,轻声道:“他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父母兄长都已不在,留在洛邑的人,不过是个从未谋面的叔父。更别说,那位叔父,还有可能是雨夜惨祸的真凶。
报仇这种事,急不来。
洛邑不会跑,慕容家也不会消失。
薛怀刃早晚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不过,假慕容舒的死,的确出乎意料。
许多人的命运都变了。
而未来,就像初见的万丈深渊,谁也无法确切地知道,底下到底是炼狱还是花海。
这一年的夏末秋初,风里传来第一缕金桂香气时,在大昭的一座小城里,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
在那一刻,无人察觉,这件小事,将会点燃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