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国师来时,他仍能哭得伤心欲绝。
太微心道,这般能哭,真是水做的男儿……她自愧弗如,越想越是满面无情。一个祁樱,一个她,活像是祁家捡来的两个女儿。
一转头,太微看见了焦玄。
国师大人穿的就是奔丧的模样。
脸上神情,亦很颓丧。
他身旁站着薛怀刃。
太微一转过来,他便注意到了她。
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的远……
薛怀刃眸光微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了。
焦玄远远凝视着太微,忽然问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娶那孩子为妻吗?”
薛怀刃没有丝毫的迟疑:“想。”
焦玄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可是,她还愿意嫁给你吗?”
焦玄很清楚,想娶,自然有能娶的法子,但强娶,显然不是养子所愿。他收回目光,转过脸,看向薛怀刃,低声道:“我瞧着,孙阁老家的孩子也不错,不若在那里头挑一个?”
薛怀刃没有看他,静默片刻后,反问了句:“您早就料到靖宁伯活不长久了是不是?”
焦玄看着他的眼神深沉了些。
薛怀刃声音低低的,继续道:“是以我那日提起求娶的事,您才没有反对,是不是?”
焦玄咳嗽了两声:“什么是不是,我又不是神仙,哪能这般料事如神,知道靖宁伯命中有如此大劫。若不是复国军残党作祟,他年纪轻轻的,怎么都还有数十年可活。”
见养子不再接话,焦玄便也不再说下去。
吊唁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焦玄突然皱了下眉头:“那是谁?”
祁远章没有儿子。
祁家灵堂前,本不该有男丁。
他盯着周定安的身影,仔仔细细看了半天。
“是靖宁伯的外甥吗?”
薛怀刃应了声“是”。
焦玄叹口气道:“靖宁伯没有儿子,只有一堆女儿,真是可惜。”
“听说他和孙阁老在‘十二楼’前会面,原是为了两家结亲的事。只是不知道,这说的是两家哪个孩子的婚事。”
“不过如今俩人也只能在黄泉做亲家了。”
焦玄絮絮叨叨的,像是真的关心两家小辈的婚姻大事。
他上前去点香,和周定安说话:“靖宁伯有你这样的外甥,想来是和亲儿无异的。”
一脸慈祥的焦玄,令周定安又惊又喜。
这可是国师大人呀!
他原就哭红了的眼睛,愈得红了。
太微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们。
前来吊唁的人,本就相熟,呆得久了,便开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正如祖母所愿,周定安露了个好脸。
人人见他立在前头,比祁家诸多女儿都要更有分量。
谁还能觉得他不重要?
太微竖着耳朵,突然听见有人在说孙介海。
这群人,离开祁家,恐怕还得去孙家一趟。
孙介海和她爹一道死在“十二楼”前,少不得要惹人议论。只是都说她爹打算和孙介海结亲,她却半点不信。
这显然是放屁。
无稽之谈。
有过小七的事,她爹还能同孙介海做亲家吗?
太微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咬了咬牙。
不论如何,孙介海死了,她很高兴。
她低下头去,悄悄抓住一旁小七的手,抓的紧紧的。
小七瘦了。
手指都细了。
谁也没有出声。
只有两只手,一大一小,牢牢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