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唐晚哀叹。
我为桑青红的执着而感慨,但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又肯为了未知的事情而甘愿赴死?
“这是……国家存亡的大事……”桑青红长啸,“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她引用的是岳武穆的名句,这几句诗曾在战乱年代里激励许多有理想的年轻人投笔从戎,奔向革命圣地。不过,她忘了,现在是美好的和平年代,很多语言、行动已经失去了基础环境。
“抱歉,我们爱莫能助。”唐晚说。
这种回答无可厚非,桑青红布局在先,我们不对她苛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就在唐晚说话的刹那间,我掌心里感受的寒气突然猛烈了十倍,并且寒气之中又出现了巨大的吸力,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空气漩涡,似乎要将我们两个一起吸进去。
“既来之……哪里走?”桑青红厉声呼啸。
我想抬手,但掌心牢牢地贴住唐晚的手背,一动都不能动。
“前辈何必强人所难?”唐晚怒叱。
她的双掌亦被官大娘的天灵盖吸住,几度双臂力,却始终挣脱不得。
我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凄厉,风声中更有枪炮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从这些杂乱的声响中可以判断,战斗是生在一片广袤的旷野之上。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逃脱桑青红的替身局——”我焦躁起来。
这样的混乱场面持续下去,我和唐晚都会有生命危险。
“前辈,你这样做,于事无补,于你我无益!历史无法更改,天下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逆转轮回!”唐晚大呼。
桑青红没回答,但那吸力却在一层层加强,令我和唐晚无法脱身。
“你怕不怕?”唐晚艰难地转头,深深地凝视我。
“不。”我决绝地回答了一个字。
“好,有你这个回答,就算轮回逆转,我也认了。”唐晚微笑着点头。
轮回是很玄妙的事,而时光倒流、时空倒转则是哲学、宇宙学、物理学上的终极命题。两者一是唯心主义,一是唯物主义,很难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一旦结合,等同于将科学、迷信合二为一,其结果如何,根本无法推测。
此刻,我和唐晚的掌心、手背紧贴着,两个人的心也是紧密相通。这种情况下,就算一起灰飞烟灭,也是彼此最欣喜的结局了。
“铮铮铮铮”四声响,有人在这大厅中的一角奋力拨动了古琴琴弦,声音尖锐高亢,具有裂石穿云般的昂扬气势。只四声,就把我耳边的风声死死地压制住。
“为君奏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一曲远离了江南,直达塞北,词牌名为《定风波》。”有个动听的女人声音悠悠然响起。
桑青红的声音伴随着风声而来,极度凄厉愤懑,而这女人的声音却是与古琴声一起传来,厚重而不失韵味,亢进而不失优雅。两者高下立判,后者硬生生把桑青红比了下去。
“滚出去——不要坏我大事!”桑青红提气力,音量提高十倍,钻入我的左侧耳鼓,引起一阵阵轰鸣。
后来的女人并不答话,琴音高高低低地释放出来,左手主调,右手辅调,左右相和,阴阳协奏,传入我右耳之中,听来极为惬意。
起初,风声还极力与琴声相抗,但半分钟之后,风声便被牢牢压制住。古琴奏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变成了一个锚点,最终编织成一张无形的音乐之网,将风声捕杀殆尽。
到了最后,桑青红与风声一起消失,我和唐晚的手也离开了官大娘的天灵盖,撤身后退,获得解放。
“谢谢前辈。”我向声音来处抱拳。
声音是从冷冻柜的右上角传来的,正是起先唐晚目光所望之处。
那女人虽然只说了几句话,我却已经辨认出了她的身份,正是到过老宅的青岛韩氏。
没有人应答,右上角那抽屉也没有动静。再仔细看,抽屉缝里飘出几缕极细的烟雾,在空中笔直地停顿,始终没有随风散去。